“你——”
太子被他一句话撅得有些蹿火儿,想要像以往一样摆架子训斥,却又终于还是没那个胆子,只得咬牙恨恨忍下,没好气儿道:“孤也没用膳呢,带孤一个!”
说罢,便胡乱挥退了身后伺候着的人,快步追着这个弟弟的步子走了进去。
自打胤祺的身份被康熙摆明车马地晾在了太子的面前,他们俩的关系虽然没像康熙所期望的那样重归于好兄友弟恭,却也没再恶化下去,反倒是向另一个十分诡异的方向越奔越远——太子动不动就上赶着去找胤祺,可找着了偏又阴阳怪气儿个没完,句句话说出来都像在讨打。胤祺大多时候都懒得理他,只管忙着自个儿手头上的事儿,偶尔被烦得不成了才回上两句,只图尽快把人打发走了事。可不知怎么的,这一次应付过去了,下一次太子却还是会莫名其妙地凑上来找揍。
胤祺正是被明珠搅得满心烦躁的时候,快步回了屋吩咐下人传膳,就见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也跟着闪了进来,忍了又忍还是无力地叹了一声:“二哥——你小时候不这样儿啊……”
“你小时候就是这样一幅膈应人的惫懒样子了?长大了几岁,倒是没了小时候的规矩——你莫以为有皇阿玛给你撑腰,孤就没法子收拾你了!”
太子冷哼一声,不以为然地拂袖叱了一句。见他总算又露出了那副熟悉的欠揍又嚣张的模样,胤祺这才觉得世界终于恢复了正轨,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墙角撩了水净着手:“早这样儿不就得了?我这儿的份例可没有东宫的精致,太子爷自个儿有好的不吃,非得跟着弟弟抢这一口饭做什么?”
归根结底,明珠今儿来还是为了这太子跟大阿哥相争的事儿。胤祺正是窝了一肚子火儿没处发的时候,见着这始作俑者之一就在自个儿面前,更是没了往日的好耐性儿,一张嘴就是呛着火儿打算把人轰走。谁知太子却不仅不怒,反倒得意地轻笑一声,大马金刀地在主座上坐了,睨着他不咸不淡道:“论身份,孤是你的主子,论辈分,孤也是你的兄长。吃你一顿饭,也是孤赐恩于下才有的事儿,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你满肚子的怨气,莫非不将孤放在眼里么?”
“对对,说得一点儿都不错。”胤祺不迭点着头,一把将人扯了起来,囫囵着就往门外推,“太子爷,我今儿正在气头上呢,您就别再煽风点火的了。万一我没忍住揍了你,再磕了碰了的,明儿狩猎的时候也不好看……”
“你——你放肆!”
太子一时语塞,纵然气恼至极,却又偏偏无可奈何——他始终也想不通,皇阿玛为什么竟会恩准这小子可以随时朝自己动手。胤祺这两年来在黄天霸的教导下,身手早已突飞猛进,虽然年纪小些,个头儿也尚嫌不够,可那一手似柔实刚的太极功夫却是一使一个准儿。在被粗暴像个球一样扔出去了几次之后,他却也当真不敢再对着这个弟弟太过分了。
“嗯。”胤祺认真地点了点头,正打算着把人扔出去,下头的人却正好送了饭菜上来。太子站得靠外,不由分说便一把抢在了手里,高高举过了头顶得意道:“你不是很本事么?你若是拿得到,就过来拿啊!”
“……”胤祺无语地仰头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扶了额绕回去坐下,身心俱疲地叹了一声:“二哥,你以前真不这样儿的……”
——不论过程如何波折,至少这一次闹到最后,兄弟两个总还算是勉强安安生生地坐在一块儿吃了一顿饭。
胤祺的份例是黄天霸定的,本来就跟皇子们都不一样。太子虽然身份尊贵,可每日都吃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如今见着这些个新奇菜式居然兴致颇高,不住地夹着菜尝鲜。胤祺懒得同他计较,自个儿满满拨了一冒尖儿的菜,端着碗不紧不慢地吃着,忽然抬头道:“二哥……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听说你这儿居然门庭若市,自然是来看热闹。”
太子随口应了一句,夹了一筷子蕨根粉塞进嘴里,似乎是觉着颇合胃口,又接连夹了几次,才又冷笑了一声道:“叔姥爷不在,人都跑到明珠跟胤禔那儿去了,还真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好奴才……孤左右也是闲得发慌,就不能出来透透气么?”
胤祺诧异地望着面前仿佛醋劲儿颇大的太子,静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无奈地摇摇头轻笑道:“索大人是去办差,自然得带走一批得力的心腹。剩下的人里头,又有一大半而是二哥你见得惯了的,本就不需趁着这个机会来问安走动。至于那边都是新聚拢过去的人,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故而才显得热闹些——又何必为这事儿生什么闲气?”
太子听他这般开解了一番,眉宇间始终盘旋着的阴鸷总算散去了几分,却还是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敢情你这儿倒是人来人往的,连明珠都亲自来拜会你——自是不知道那冷清的滋味儿!”
胤祺懒得理这个从里别扭到外的少年太子,只是低了头一言不发地吃饭。太子见他不再开口,自个儿却也觉得有些没趣,囫囵着吃完了一碗饭,便把碗不轻不重地撂在了桌子上:“不过就是个小屁孩子,毛都没长齐呢,真不知道皇阿玛怎么就那么看重你……”
“长毛还不容易?”
胤祺把口中的饭咽了下去,唿哨一声,就有一道黑影从半掩着门的内室里直冲出来。那黑影在屋子里头盘旋了一圈,便稳稳地落在了他抬起的手臂上,不满地扑闪着翅膀抗议空间的狭小。胤祺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冲着几乎被吓呆了的太子努了下嘴:“来,流风,跟太子打个招呼——二哥,流风的毛可是刚长齐的,您跟它聊吧,我出去消消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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