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陆续从远处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也奇了个怪了,刚才还像和人群做游戏似地,一路追来的那些带着火星儿的灰烬竟然突然又停止不前了。看见太姥姥一步当先地站在村道的正中央,大伙儿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儿,也不似刚才那样慌张了。
一个漆黑的夜晚,一场诡异的送路,把人们已然吓得不敢回头看了,现在见那些灰烬停在不远处的地方,不再往前追,有些胆儿大的才敢仔细端详一下到底追他们的是些什么玩意儿。还有的人见人多势众了就要走近去看看,被太姥姥给喝住了。
大家这才发现,他们刚才只关注那些追赶的灰烬,却没注意到太姥姥的身前不知什么时候挂了一面镜子,但又不像是镶玻璃的镜子,虽然看起来模模糊糊的,竟然还发着类似黄铜的光泽,在这漆黑的夜晚,映衬着月色的微光,还真有些夺目。
有的抢言说:“大奶奶,您老这挂的是照妖镜吧?”
太姥姥没有时间理会这些现在看起来嘴碎的家伙们,想到刚才被追的屁滚尿流的他们,心想,要不是这玉面铜镜,你们还不被这灰儿追得像闷头的苍蝇,这不,刚一消停,就接起了下茬儿了。
在铜镜的照耀下,大家方才看清楚,那哪里是灰儿啊,分明就是由带着火星儿的灰儿构成的一个人形啊,直立着,一个女人的模样,最吓人的是好像还有鼻子有眼儿的,再仔细一看,这就活脱脱儿的是小蛾的模样啊。
刚才还接下茬儿的人们,见这场景又吓得脸色惨白惨白的了,也难怪,身后的院子里就是停着小蛾的黑木棺材,而前头就是这由灰儿构成的小蛾的身影,跑也不是,躲也不是,谁能不害怕呢。
太姥姥把姥姥叫过来,让她带九个身强体壮的,并且胆儿大的小伙子先去院子里围住那棺材,又吩咐二子娘带九个村里刚结过结婚的小媳妇们去守住院子的大门,剩下的人由二子爹带领着围在太姥姥的四周见机行事。
现在想起来,太姥姥的安排也的确是妥当,毕竟眼下最要紧的情况是对面的组成人形的灰儿,由太姥姥亲自出马比较有把握,而姥姥带九个有阳刚之气的小伙子守住小蛾的棺材,一是当时的小蛾尸体并没有异常,二是即使有变,小伙子们的阳气,再加上姥姥的能耐,还能抵挡一阵子,总不能双面受敌吧。
那为什么要把小蛾称为“敌”呢?因为遇到这种情况,不管这做怪的尸身生前是多么好的人,是多么善良的人,只要一入阴界,又能兴风作浪,在道上都是要被称为敌人的。
让二子娘带九个结过婚的小媳妇去守大门,更是用了一种上古的类似于以毒攻毒的障眼法。本来还未结婚的小蛾死去就是一种容易产生阴怨的死法,再加上她又是自己勒死的自己,这就更使怨气丛生了,而刚过门的小媳妇们在女人的一生里属于极阴的一个时期,所以在大黑天里用九个也属阴的女人去守门,可做到进可攻,退可守啊。
阵势摆好,眼下的事就是看那灰儿到底想干什么了。那些灰儿显然是被太姥姥身上挂的玉面铜镜镇住了,竟一时也没个招数了,可这时间却不停啊,太姥姥看它这架势好像是在等某个时间一样。
在这空档,太姥姥叮嘱二子爹让他通知大伙,不管今天怎样,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要回家去,因为家里有孩子老人的,带了脏东西不好,再说,现在这里也需要人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眼看子时就要到来,双方就这样对峙着。太姥姥看了一下天空,大卯星突现,就在二卯星若隐若现的时候,那面前的人形火堆突然像是示弱一样,不但停止不前,还有摇摇欲坠的样子,刚才那个极像小蛾的人形,渐渐地就变成了一个火堆,突然凭空起了一阵风,那带着火星儿的一堆灰儿徒然变成了蜜蜂的样子,绕过铜镜的照射范围,直向院子冲去。
想必变能成蜜蜂的样子,是和小蛾生前天天放蜜蜂有关吧,像这种有执念的魂灵,能记住一些生前印象深的东西,除了小静,恐怕这蜜蜂是小蛾一辈子记得最深的东西了。
得亏了太姥姥的布阵,当这火蜜蜂刚要从院子的大门往里冲的时候,说来也怪了,门前的这九个手拉手的小媳妇儿,不知姥姥教给她们的什么口诀,竟都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起来,还别说,真管用啊,只见黑夜里,院子的大门前,陡然间竟有一排五彩之光,抵挡住了火蜜蜂的去路。
见院子的正门进不去,这火蜜蜂又开始绕道,从门楼之上绕过,直指院子里的黑木棺材,可它哪里晓得,姥姥早有防备,在姥姥的指挥下,九个年轻的壮汉已然排好了阵势,一个最壮的按住了棺盖的头,另一个按住了棺尾,棺身两边又各有两个人按住了棺身,剩下的三个人呈前后箭头儿排列,手上各持一件东西,就是刚才太姥姥见情况不妙,放在黑木棺材四周的那些宝物。
只见一个手持长明蜡,蜡心闪闪发光,细看,点燃的跳动的火苗里竟然像有个老和尚正端坐在里面念经一样。
另一个人手拿一件锃明佤亮的银链子,再看那链头上是一把黄橙橙的锁头,这就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圈魂锁吗?这是后话,暂且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