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阵的红巾军兵将都仰起头,看着那一直向上窜去的烟柱。
然后便稀里哗啦地落下一阵碎石土雨,大量粉尘在空中飘散,甚至落到了不少兵将的头上。
“不知道爆炸的效果如何?”孟九成急着想见到自己的成果,但城门处弥漫的烟尘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下令,让炮兵做好继续轰击的准备,让列阵的兵将做好攻城的准备。
这时,一阵风吹过,把本来正渐渐稀薄的烟尘又吹散一些,隐隐约约,一堆破砖、瓦砾、泥土、木头遍地的废墟出现在红巾军的眼前。
没错,城门是被炸开了,但城门楼也被炸塌了,攻入城中的通道依旧不通。可这个不通与挡路的墙壁是不同,人是可以翻爬过去的。
火药用多了啊!孟九成感慨着,犹豫了一下,还是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冲啊,杀啊!”军官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率领着士兵向城门奔去。
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成百上千的红巾军官兵如同欢乐的溪水,向破败的城门涌去。
这一次大爆炸使城门附近的金兵短暂地丧失了战斗力,炸死、炸伤的无数,即便不死也被震得内脏受伤,个个脚步歪斜、浑身无力。
尽管翻爬废墟并不容易,但城中守军已经无心抵抗。
程有德带着自己的人马,打开西城门,窜出莱州,弃城而去。
于海和牟佐率兵作乱,涌入官衙,擒拿乌林答石家奴后归降。
城池已破的消息飞快扩散,城中的金兵或逃窜,或投降,完全没有组织起什么反击,更没有什么巷战。
而程有德带着部队仓惶西逃,一气跑出去五六里地。
但事情显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简单,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计划怎么会让他们轻易逃脱。
啊,啊……随着几声惊呼,跑在前面的士兵连人带马纷纷摔倒,一道道绊马绳在路上突然绷紧,使金军人仰马翻。紧接着从路旁的树丛中又不断投射出标枪,射出弓箭。
一棒战鼓,数千红巾军出现在大路拐弯处,堵死了金军逃跑的道路。
一排排的长枪斜向前指,组成了一道令人心悸的枪尖之林,冷冷地对着一片混乱的金军。
“降者免死,弃械不杀。”阎通的手臂猛地落下,红巾军发出了胜利的呐喊。
逃跑的金军面对着前方的严整队形和闪着死亡之光的枪林,个个面色灰败,自知再也难以逃出生天。
……………
红巾军的旗帜已经插满了莱州城的城墙,一队队的士兵开始在城内搜剿残兵。
由于城破的太快,城中的府库、军需库基本完好,金兵没有得到命令,也来不及破坏,物资便都落在了明军手中。
乌林答石家奴为了坚守城池,让四效之兵全部退回城内,并且大肆抢掠城外村镇的粮食物资。
既辛苦,又惹人骂,最后却便宜了红巾军,不知道他想到这些的时候,会不会气得吐血。
清剿残兵,维持治安,安抚居民,清点户口,这些善后的工作都已经安排下去,孟九成才得到了稍许的安静。
但安静并不等于休息,他的头脑必须要不停运转,根据实际情修改和完善攻略,以便得到最好的结果。
红巾军能够连战连胜,取得如此大的战果,一方面是武器装备厉害,另一方面则是金国衰弱,兵力不足。
所以,金军能够集结的机动兵力很有限,对于大的目标能够扑而胜之,可重新占领的地区则守卫虚弱。
这就给红巾军可趁之机,能够对各地的金军个个击破。
再者,金军占领的地方因为钱粮有限,不仅不能安定民心,反倒是民怨积郁。连收降的兵将也不归心,更不肯拼命作战。
用望风归降来形容是有些过的,但红巾军攻城掠地,确实没有经历什么苦战恶战。
现在,孟九成要考虑是否趁胜进击,攻打山东东路仅存的金军主力——黄掴阿鲁答了。
说实话,对击败黄掴阿鲁答,孟九成是有信心的。毕竟是将近十倍的兵力优势,这还没考虑到武器装备的优势。
但孟九成为什么犹豫迟疑呢?也很简单,他觉得有些撑着了。
俗话说:有多大肚皮,吃多少饭。
而红巾军猛烈扩张,固然形成了比较有利的战略态势。可地盘扩大了一倍,财政却并没有多少增加。
反倒是新光复的地区很凋弊,至少需要小半年的时候才能恢复过来。
孟九成当然可以学金人,维持住军队,老百姓是否饿死,就不去管了。
可这也不是孟九成的做人原则,他虽然不是圣母,可也不是残暴不仁的家伙。
别的地方他可以装看不见,可自己治下,总是要有所照顾,不饿死人,或少饿死人才好。
就根据地目前的状况来看,阶梯形的生活水平已经形成。
莒州、密州、海州这三州之地因为光复得早,政策又得当,恢复的速度比较快。老百姓虽说不上富足,可也没有冻饿之忧。
而新增的数州之地,尽管有所缴获,但百姓家普遍都没有余粮,需要政府补助钱粮,到年中一季收获之后,才会有所缓解。
如果再占地盘,无疑还是负担,且比现在还要重。
补贴民用,军用便不能扩大生产,军队便不能继续扩充。而要从老根据抽调钱粮,势必加重那里百姓的负担。
老百姓会有那样的觉悟吗?孟九成苦笑起来。
他可是听说南宋之所以没有恢复中原,是老百姓不愿意,担心重建凋弊的北方,便会在赋税上加重,影响到自家的生活。
自私自利,不顾大局?孟九成觉得不能这样苛责,换成是自己,只是一个平头百姓,生活并不宽裕,也未必会那么大公无私。
孟九成思来想去,有些举棋不定。
一阵脚步声响起,杨妙真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