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无聊的安俊赫,边调整一下睡姿,看着头顶被灯光投出一片光怪陆离的影子的天花板,回忆片刻,随后说道:“最开始接触黑社会,还是刚上中学的时候,以前我很老实的,上小学时一直都是成绩很好的乖孩子,也因此,刚上初中那年,学校里一些收保护费的高年级学长,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冲击——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不过那时我并没有多想,直到有一天,智秀和邻居家的小女孩打了起来……”
他慢慢说着,起因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智秀看到邻居家孩子有一双漂亮的小皮鞋,两人玩游戏的时候,她试穿了一下,结果不小心刮花了鞋帮。
心疼的小女孩于是说了她几句,不知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智秀大抵觉得伤到自尊了,两人便打了起来。
最终的处理,是邻居闹到家里,逼着妈妈道歉陪不是,又赔了鞋子的钱才算了结,当然,最后智秀也少不了挨妈妈一顿打。
放在别的孩子身上,那天多半是一腔茫然不知所措,然而他却将一切都收入眼底。
他开始疑惑,为什么大家同样的年龄,那个女孩子有一双漂亮的皮鞋,而智秀却没有呢?为什么别人家可以一天三顿的牛肉、猪肉,而妈妈只是赔了一双皮鞋的钱,便愁得皱了眉头,坐在灯下一遍又一遍点着剩下的钞票,似乎多点几遍就可以再多一张一样?
为什么,他的家住在山脚最贫瘠最狭窄的地方,而不远的釜山市内尽是那些占地宽广、巍峨伫立、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
那天,他爬上山,蹲在一颗石头上,俯瞰着黑夜下如同明珠一般的釜山,想了很多很多。
一段时间后,他又一次转学,随妈妈工作的变动转移到海云台,也在那一天,他认识了收他保护费的车元成,他把车元成他们打了一顿,从他们手里拿到第一笔钱——那笔钱,在几个星期后,被他用打工薪水的借口给智秀买了一双皮鞋。
看到妹妹的笑脸,他第一次感觉到某种古怪的满足。
原来想要在乎的人开心,并不只是保护她就可以了,还有许多其他的办法,而那些办法,通常都要有钞票才能做到。
如今边向泰妍说着,边回忆想来,从当上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这个黑社会组成结构的基础开始,走入黑暗的时候,也代表着他心性的蜕变。
作为闲聊,这样的话题似乎有些沉重,说出后,泰妍半晌没有再开口说话,两人安静的各自躺在被窝里,想着自己的事情。
时间在静谧中悄悄流逝,躺了不知多久,伤势未愈的他,困意再次袭上脑海,轻轻打个哈欠,他闭上眼睛,大脑在一片睡意朦胧的虚浮感中变得模糊,思维也开始混沌,就在即将睡去时,躺椅那边泰妍翻了翻身,陡然将他一惊。
“oppa,你睡着了吗?”
还有些朦胧,反应不及的大脑,一时间没有想到回答,那边泰妍从躺椅上坐起身,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摄入的画面里,坐在躺椅上的少女,正一手死死掐住受伤的那只脚的脚踝,纱布包裹的脚趾,似乎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她紧紧咬住嘴唇,暗淡的灯光下,本就白皙的脸蛋苍白的如同白纸。
她的伤在痛……
安俊赫有些恍然,旋即愧疚。
今天一天,一直是泰妍照顾他,帮他倒水,帮他拿东西,因为他不良于行,甚至上厕所都是帮着扶去的,但她也是个伤号,特别是右脚大拇指指甲翻开的伤患,或许对少女来说,每次行走都是痛不欲生的折磨。
但却没有听到她说一句。
默默地看着,直到阵痛似乎过去了,泰妍苍白着脸蛋,躺回躺椅,他方才睁开眼睛,就着微弱的光线,看着被单勾勒出的,少女起伏的线条。
躺椅睡着很不舒服,其后的十多分钟,泰妍一直翻来覆去的,时而起身拉扯一下身下的被褥,免得它滑掉,时而又试图把躺椅放的更平一些。
折腾了许久都没有睡着。
他静静看着她无声的身影,某一刻,装作刚刚被她惊醒的样子抬起头,“泰妍,怎么还没睡?”
“呃……”
“是不是冷了?到床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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