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倒泻下来一般泼洒在地面上,万物浸泡在不断上涨的河水里,一切景象是那么的枯燥,但是比起眼前似乎永不放晴的天空,更让田超心焦的是大田河口外海游荡的幽灵。屈指算来从永历四十二年九月十七日起到永历四十三年二月二十日为止,西渤泥都督府已经整荷兰人封锁了整被五个月零五天了。虽然期间有通过互相串联的水道转送进一批必要的物资,但压在西渤泥都督府军民心头那块的石头却是那样的沉甸甸。
说起来,西渤泥并非是什么乐土,施虐的蚊虫、蚂蟥以及其他热带毒虫无时无刻威胁着屯垦军民的性命,才开拓了区区几年便已经带走了三、四十名军民的性命,但毕竟这块土地是他们如今的新家,没有人不为强盗临门而心慌意乱的。
最初的时候人们还指望着东宁的救援,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希望变成了失望,失望变成了绝望,之所以还没有歇斯底里的爆发出来,一方面固然是这该死的雨季,另一方面也是田超、诸葛枫叶等人约束有力,可是如今??????
“雨季就要过去了,要是东宁再不派出援兵的话。”常勇摇了摇头。“就算红夷守诺不主动进攻超武堡,保不齐土人这边也要起了异样的心思。”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红夷引而不发,这是要生生拖死咱们。”曹易附和着。“如今军心已然不稳,万一再不能解围,恐怕那些新附军和后来的矿奴要有别的心思了。”
“牢骚不要发了。”田超听到这憋不住了,一把折断了充当扇子的芭蕉叶柄。“区区两条夷船压在外面就觉得活不下去了?我可没这么娇贵,咱们该种地的种地,该渔猎的渔猎,我就不信了,红夷能耗得过咱们。至于你们说军心不稳。”田超看了不在场的某人的位置。“把消息放出去,何护军已经到巴达维亚去帮大家伙找老婆了,谁要是这个节骨眼上怂了,就休怪我不给他们机会??????”
田超的话还没有说完,浑身湿透的姜韬冲了进来:“红夷退了!”
几个哨官、监军官激动的站起来围住姜韬问长问短,姜韬一时只觉得落入了噪音陷阱,瞠目结舌不知道先回答谁的问题是好,见此情景,田超暴喝一声:“都给我静下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姜哨官如何回答。”
屋里顿时静了下来,这时田超确认道:“龙庵,你怎么知道红夷退了。”
“房船长派人坐小划子回来报告的。”姜韬脱下湿漉的衣服,坐在塘火边一边有干布擦抹着全身一边回答着,支在架子上的湿衣被火一烤散发出阵阵湿气,使得火塘边充满了发霉的味道。“说是岱山号正引猫屿号通报船进河口,具体的消息会由猫屿号传达。”
【猫屿号】?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说起来也怪他们都是陆师的出身,否则应该知道这是隶属于镇国舰队下属的通报船。但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好消息,田超当即命人通报了全寨。当次第的欢呼声响起来的时候,田超知道这次危机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
“什么?是麻提督亲自出阵了?”听着【猫屿号】船长肖同生的话,田超情不自禁的惊呼起来,麻英是谁啊,且不说是郑军水师里三大提督之首,就是从个人角度而言,麻英都是田超的恩主。“那能不能送本官去李卫公号上拜谒大人?”
“田大人有心了,不过军门正率各船追击红夷战船,恐怕一时半会回转不来。”肖同生看着有些失望的田超矜持的一笑,在他眼里尽管田超是海兵队的出身,但跟自己这样正宗的水师武官来说是没有可比性的,至于说麻英欣赏田超的传闻嘛,更是让他对眼前这位幸进的都督不屑一顾。“不过,都督可以命人准备一些肉食。”当然看不上眼归看不上眼,但调派起来却宛如自己是对方上官一样。“或许能用得上。”
田超没有理会对方的倨傲,当即点头允诺,即便撇开麻英的关系,人家千里迢迢来解围,好酒没有,其他的吃食总归要安排妥当的,当然仅有的几条牛是舍不得宰杀的,至于在当地人眼中不洁的猪也数目不多,所以田超下令宰猪杀羊之后还派人到三角洲上去抓捕水禽掏鸟蛋,整整准备了上千人的食材。
翘首期盼了良久,直到第二天的中午,久雨的西渤泥突然短时间放晴了,在这吉兆的衬托下,坐在【猫屿号】上的田超看到了己方归航的舰队。为了打破西渤泥的封锁,为了应对荷兰人两艘以上的盖伦战船,镇国舰队除了将三艘五千料船留在东宁以外,其余五条六千料以上的三桅炮船悉数开到,以这样的实力,对付荷兰人两条类似规格的军用盖伦自然是胜券在握的。当然荷兰人也不是软柿子,虽然一见不好便升帆远遁,但在被追上后还是勇敢的予以回击,郑军为此付出了一船起火,两船中创的代价才打瘫了其中一艘拖了回来,至于另一艘却也追之莫及了。
“军门,”从【猫屿号】转登上【李卫公号】的田超初时还对战况的激烈表示了震惊,但看到包着头部的麻英时,这种震惊已经上升到无以加复的地步了。“军门甘冒雷矢救援西渤泥,下官感激不尽,还请军门及各船官兵上陆,下官已备下酒菜劳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