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下,
墨远宁也咳完了,放开捂着嘴的手,抬起眼看他,“陈先生,我不记得我答应了要去陈家。”
苏季则早给那一句“亲生儿子”震得有些发蒙,下意识搂住他的腰,“远宁,你是我的对不对,”
对此墨远宁就更加不置可否了,他也没朝她看一眼,只是对陈朔说,“陈先生有句话也说错了……我已经不再替苏小姐打理公司了,我在收购完成的当天,就递交了辞职信,现在相信方宏已经批准了。”
他说到这里,才转头看了看紧贴在他肩头上的苏季,又说:“就算公司和董事会不批准,我也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一个月后也会自行离职。”
他递了辞职报告,苏季又怎么会不知道?
就在他住院的第二天,仍旧昏迷不醒的时候,苏季就接到了方宏的电话,说是昨天下班之前,墨远宁就写了封辞职信给他,今天他上班查收邮件,立刻就看到了。
后来她又看到了孙管家从家里收拾来的那叠沾了墨远宁鲜血的资料,其中就有一封打印出来的辞职报告,可能是想带回家给她看的。
那时她看着那张被血迹淋过的辞职报告,看着里面简短却严谨的措辞,一个没留神,就将眼泪也洒了上去。
现在他又提辞职的事,苏季就仿佛又看到了那封和着血的打印纸,眼眶瞬间红了。
她也不管陈朔也在这里,悄悄把身体又向他靠近了一些,紧贴着他的肌肤,小声说:“远宁,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以后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别走。”
被她抱得实在有些不舒服,墨远宁就一手撑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一点距离,勾了下唇:“苏小姐,我不是你的吗?怎么你又来求我别走?”
他这两句话问的简单,却是在嘲笑她话里的矛盾:她才刚说过他是她的,又在求他别走……既然是她的所有物,又何须用到“求”,才可以让他别走?
那两句话不过是苏季下意识里胡说的,现在被他拎了出来咬文嚼字,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她知道墨远宁嘴巴上不饶人,以前他跟她说话的时候,总会刻意让着她点,让她不至于太尴尬。
现在他不再存心相让,连身体也不再乐意让她触碰,只是勾了唇带着点陌生的讥讽,就这么看着她。
他们两个之间暗流涌动,陈朔在一旁颇有兴致地看着,笑着开口说:“小苏,这世间有许多事不能强求,其中有一件,就是男人的心。”
苏季正伤心,侧头看了看他,原来是没留心,现在看他的样子跟五官,跟墨远宁还真有三四分相像。
当然他们的气质截然不同,陈家是传了三代的豪富之家,陈朔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情场浪子,一生情人无数,就连夫人也已经换了两任,要不然也不会临老了捡到一个私生子,还能如此平心静气。
墨远宁却没那种纸迷金醉的公子哥儿气息,眉宇间更冷冽许多。
苏季想到这是因为他儿时和少年时,恐怕都没有得到过多少关怀,就反击回去:“我是错待了远宁,可陈先生二十多年来都没有关心过远宁,现在才想来坐享天伦之乐,难道不好笑吗?”
这下陈朔真的一时无可反击,当年他那个并没有多深刻印象的情人,拒绝了他提出的堕胎条件还有巨额赔款,自己跑去临市生下来了他的儿子,也因此殒命。
那时他连这个孩子最后被生下来没有都不知道,也无心去找寻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不夸张地说,假如不是二十多年后,墨远宁以苏家女婿的身份站在他面前,并一再给他找麻烦,他不会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也不会从他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眉眼中,想到那个可能。
发现一个当年从未被期待过的孩子,他的内心竟然是窃喜的,喜的是岁月终究还是留给了他一笔隐藏的财富,窃喜过后,却也百感交集。
陈朔纵横一生,自问从来没有对任何人产生过愧疚感,即使是被他抛弃的发妻,他也给予了高额的抚养金,就算不那么喜爱的长子,他也一手扶他坐上陈氏领导者的高位。
但惟独对这个孩子,他不敢说无愧于心。
他在漫长的时光里,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也不曾想到去寻找他。
如今他已成人,也有了能力,甚至一度凭借自己的力量,获得了高位。
这时候他才发觉他是自己的儿子,想要让他重新回到陈家,也的确是有些站不住脚。
他想到这里,就抬头扫了眼苏季,轻哼了声:“我从没关心过小宁,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你呢?你倒好,人放在你身边被你看着,却给糟践成这样子!”
陈朔这个人没别的特点,就是唯我独尊兼刚愎自用,这个特点在他上了年纪后更加变本加厉,往往他在陈家咳嗽一声,都没有人敢再动。
他自觉看在小宁的面子上,没当面批评她媳妇当得这么差劲,已经给足了苏季脸面,现在这几句话说出来,站的当然是长辈批评小辈的立场。
苏季正准备继续反驳,靠在她身上的墨远宁就皱眉躺□:“两位,想要吵架请去外面,我听得头疼。”
他们两个吵来吵去,无非就是互相指责谁对他更加不好,墨远宁却像他们说的话根本不关他什么事,只想求个清净。
他还在病中,而且又得的是最气不得的病之一,苏季和陈朔的气焰顿时就都下去了。
苏季更是忙着扶他躺好,细心地把病床摇低一些,又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远宁,你先睡一下,想吃什么就跟我说。”
百忙中她还分出神来瞪了眼陈朔,目光中的不满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