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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辰辰,银子交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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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亲王午时末才回了来,一大概八岁的孩子正推着安亲王的轮椅,脸上是憨憨的笑意,黑黑的脸上一口小白牙特别醒目,脑门上正挂着一滴汗,见着安亲王妃,有些羞涩地叫了声:“师母好。”

安亲王妃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称呼她:“你是林婶子的的二儿子狗剩罢?师母家中煮了午饭,可吃了?”

“师母,我现在不叫狗剩,先生给我取了大名,叫思晟。”小男孩不好意思地垂头看着脚尖,先生说了,“晟”取的是光明之意。先生还夸他书念得好,他可高兴了。

读书人常会被高看一眼,有些人就是找了有学识的人替自家孩子取名字,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安亲王笑着看向身后的男孩,招呼了一声:“既是过来了,便留着一起用饭罢。”

他腼腆地摇摇头:“娘亲肯定在等着我呢,我还是家去吧。”

小男孩说完便直接撒脚丫跑了,安亲王见此笑着摇摇头。

“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让人白白担心一场。”安亲王妃抱怨到,他腿脚不便,遇着事也跑不动,也幸好他这当先生的在村子里受敬重,若不然自己怎么放心让他天天这么出去。

安亲王见着她轻皱的眉头,心中一暖,将握在手中的花儿递了过去,清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刚想回来时见小思晟拿着这样的花儿,便问了他哪里有……”

那是一束开的正艳的木槿花,粉色的花瓣被这日头晒得微微有些蔫了,安亲王妃见着眼眶微热,脸上染着几分胭脂色。她伸手接了过来,却是嘴硬道:“以后赶紧的回来,谁稀罕这几朵花儿。”

安亲王见她那神色,岂有不明白的,笑着应是。

不过旁边的赵贺辰可是没想着客气,他看了安亲王一眼,又瞧了瞧安亲王妃,说道:“娘亲脸红了呢。”

安亲王妃瞪了他一眼,这孩子,怎么可以拆她的台!

安亲王一见更乐了,正想笑出声来,又被赵贺辰的下一句话给憋了回去。

“辰儿知道娘亲喜欢木槿花,辰儿去找来树苗直接种到院子里,看爹爹怎么献殷勤。”

“这个臭小子!”安亲王没好气地想将手中书本砸他身上,但想想这可是自己一字一字默写了出来的,又舍不得了,吹胡须瞪眼地看着赵贺辰。

那边的谷秋见安亲王回了来,忙将午饭给端在了屋里,出了来说道:“老爷也饿了罢,饭菜已经摆好了。”

她见赵贺辰推着轮椅准备进去,便转身打算收拾一下院子,却见篱笆之外有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呆呆站着,眼睛一直瞧着里边的人。

“你是谁?可是要找先生?”谷秋走了过去问道。

那小男孩静静站着不说话,抬头快速地看了谷秋一眼又低下头去。谷秋见着这太阳正是猛烈的时候,这孩子这么站着不会晒坏了罢?

安亲王原本准备进了去,听闻谷秋在说话,便回头看了一下,却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村里边的孩子,这些天一直在祠堂外边站着呢,今天怎么到这来了?”

见几人疑惑的眼神,安亲王解释道:“村里人都叫他愣子,他爹娘早就去了,剩他一个住在那破旧的茅屋里。这些日都站在祠堂外,想着也听一下课。”

安亲王妃眼中带着些怜惜,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无父无母年纪又小,不知是怎么活了过来的:“你是先生,既是想求学的,为何不接了进去?”

安亲王叹了一声道:“村里的人都说他是克星,家人都死光了偏他一个命硬的,又怎么会同意让他进了祠堂重地。”

“命硬?活着便算好了。”安亲王妃不知是不是家里添了小孩,心里都变得有些柔软了,看着他那瘦得皮包骨的身子,说道:“让他进来吃个饭吧,可怜见的。”

虽说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但总比这孩子饱一餐饿一餐的好。

那男孩听闻安亲王妃的话,惊喜地抬抬头,很快便低下了头去。谷秋开了门将他接了进来,见他进了来却又是不在走,只抠着那黑黑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我可以不吃饭,先生可不可以教我念书……”

见里边的人看着他不说话,小男孩更加着急了:“我没有银子,可是可以给先生干活,我什么都会做,真的!”

“还是吃了再说罢。”赵贺辰看着他微微发颤的脚,说道。

事后安亲王闲来无事,便亲自考查了他。只见他在祠堂里说过的课,这孩子都能结结巴巴的背了下来,只是依旧是不认得字。光是听着就能记下,已经算是不错了,更何况他的一些讲解也全都给记住了。安亲王觉得这孩子在念书上实在是有些天赋,再加上穷人家的孩子大多读书用心,思量了几番便答应着,让他午后过来,自己教他认字。

那小男孩喜得脸都涨红了,磕磕巴巴的只懂得说谢先生,跪在地上磕了两下,也算是拜了师。

愣子这称呼也不适合用了,安亲王问过他父亲与母亲的姓,替他取名“林水生”,也算是全了他对家人的思念。

水生白日里便直接过来这边帮忙干活,小小的身子居然也扛得起一挑水,一会去那两垄菜地里拔草浇水,一会又去山里捡来柴火,小陀螺似地忙个不停。安亲王妃劝不来,知道他是想多做些活儿,生怕先生嫌弃了他。

水生勤快也懂事,只是他最爱的事情便是偷偷地打量着劈柴的赵贺辰,也喜欢尾随着他到河边挑水。后来谷秋问起才知道,原来水生的爹爹便是和赵贺辰一个年纪,赵贺辰干活的神态,该是让想起了他那去世的父亲。水生心里边喜欢着赵贺辰,却又不敢说了出声,因为他始终知道这不是他的父亲,那种仰慕和渴望也终究没能说了出口。

赶集的日子转眼便到了,赵贺辰早早便醒了来,谷秋也去厨房里烙了几个饼。他收拾好了要带去镇上卖的药草和绣件,接过谷秋递来的东西便打算出发了。谷秋不放心想跟上,赵贺辰似乎不同意,最后还是安亲王妃站了出来:“这绣活还是谷秋去了方便,辰儿第一次去镇上,娘亲不放心,不如你留下罢?”

赵贺辰自是不会答应了,想起了自己的打算,坚决地摇了摇头。

安亲王妃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也不再拦着。在她看来,儿子虽是大好了,可到底是不像寻常人那般正常,只好交代谷秋要看紧了。她见段云苏屋子也亮起了灯,突然想到了一事:“辰儿这次换了银子直接去置办些满月酒上要用的东西,我已经同谷秋仔细说过了,你一起去了正好,多个人帮忙。”

赵贺辰听闻满月一词,很是欢喜地点点头。满月了,苏苏不久也能出门了,他也不用一个人睡着了,怎么想怎么兴奋!

牛车“哒哒”地走着,到了镇上时,天早已经亮了。集市上一片忙活,时不时传来叫卖之声。

赵贺辰瞧着镇上的景象,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将绣件交给了谷秋,自己扛着草药便要独自往医馆去。谷秋听了安亲王妃的吩咐,又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走,只是赵贺辰的步子极快,三两下便将她给落下,只是简单地说了声之后在城门见,便匆匆离开了,剩下谷秋一人干跺脚。

兜兜转转,赵贺辰来到一家医馆之前,上边漆金的牌匾写着“济仁堂”三字。他抬脚便走了进去,里边的药童一见,急忙上前招呼。

“这草药怎么个价?”赵贺辰开门见山,直接将手中的药材摊开问道。

药童一见是卖药的,那药草的成色似乎也极好,便不敢马虎,进去请了掌柜的出来。

掌柜一瞧那药草,又取来杆秤秤了一下,见这成色和数量,笑道:“小哥这东西晒得不错,上次有个姑娘也是过来卖过一次,当时给了两百多文,这次还是那个价,小哥可有异议?”

赵贺辰想着掌柜口中的姑娘该是谷秋了,出来时谷秋也曾说这店家的价格公道,便不再多议,直接让他给收了。掌柜的见他爽快,也直接给了银钱,好生说着让他下次再来。

赵贺辰原本打算抬脚离去,却听见旁边一人正悄声说着,隐约听到了“选秀”字眼,脚步不禁一顿。

那掌柜的一见,再听旁人那话,笑道:“小哥这般反应,可是还没听到那传言?”

“什么传言?”赵贺辰皱眉道。

“镇里有户富贵人家,在京城上边有着人,听说新皇可是打算在民间选秀。原本那人也没想着说了出来,只是不知怎地被家中奴仆泄漏了消息。咱平民百姓的,有多少愿意将自己的女儿送进那不知深浅的地方,所以都赶紧的相了人家,这两日可是不少人成亲呢。”

赵贺辰闻言眼中暗光闪过:“上边可是派人下来了?”

掌柜摇摇头:“要是这般快,我们这哪还来得及。这只是小道上得来的消息。正经的消息下来这小镇里,怕还要一个多两个月的时间呢。”

掌柜整理了一下那药草,抬眼见看了赵贺辰一下,说道:“之前我可从未见过小哥,听你这京城的口音,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我长在京城,只是在外跑商,许多年不曾回去。后来生意败了,便捡些药草卖了维持日子。”赵贺辰苦笑道。

掌柜见说起了对方的伤心事,也不好再问,瞧他身上一袭青色布衣,收拾的利索干净,问道:“小哥该是成亲了罢,家里的小娘子长得可还好?若是有些样貌的还是莫要再出门,如今这情况,谁知那些人会不会给强行抓了过去。”

赵贺辰脸色一沉:“宫中采选的不是未出嫁的姑娘么,这嫁了人的抓来作甚?”

“说是这般说,皇上见着的是那十三到十六的黄花闺女,可这来采选的人私底下有多少个规规矩矩的?”掌柜无奈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有些地方选不够人,便直接拉了好看的去充数,更是有些直接被送去了讨好上官。这官官相护的,哪有咱老百姓说话的地方。”

见赵贺辰眼色凝重,那掌柜心想,这小哥家的娘子该不会正是个貌美的罢:“镇上的人家不多,往年采选便有过这般的情况。那石街上的蒋家,当年他那闺女刚成亲不久便被抓去了充数,后来连人都找不到了。说是去享福了,但大家心里边都清楚得很呢。”

已经人事的女子,哪里可能去伺候那些权贵人家,更别说九五之尊的皇上了。

赵贺辰攥紧了手中的铜板,按捺住心中的愤懑,半晌向那掌柜道了声谢,将那铜钱往怀中一塞,大步出了门去。

一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了,赵贺辰听闻远处传来喇叭唢呐的声音,后又传来阵阵的鞭炮声响。街上人人忙活着,也没人过去围观。

赵贺辰四周看着,见到东边的角上有几个摆摊的书生,摊上支起几根竹竿,上边正挂着些字画。

见有人过了来,那书生很是欢喜地站了起来,只是见着眼前之人身上衣裳,便知也是穷苦人家,有些泄气道:“兄台可有何想要的?还是想帮忙撰写家书?”

“这画多少钱一副?”赵贺辰随意指着一山水画说道。

“这可是用上好的宣纸绘制的,这墨也不会褪色,小哥你瞧着画工也不浅罢?最少要半两银子。”书生一一说道。

赵贺辰看着不说话,不知何时身后走来一华衣男子,看着那画的眼神略带嫌弃:“这便要半两银子?我瞧着十文钱便够了。”

那书生脸色一红,梗着脖子反辩道:“这位公子,你不懂画便不要乱说,这东西岂会这般廉价。”

“画作原本是不廉价,只是这工笔,也只能是这么多了。”那公子一挥手中扇子,悠哉悠哉地说道。

被人这般直白的贬低了,那书生自是面红耳赤,说话声都大了几分,引得旁边不少的人都看了过来:“你不愿买便离去,何必这般说话!”

“连这小小不顺耳的话都受不了,怪不得还是个卖画的。”华衣公子一声嗤笑:“谁说我不买画,本公子要是看上了,自是会搬回家去,只是你也要有这本事才成。”

赵贺辰垂眸看了眼他腰间的羊脂玉佩,眼神微暗,说道:“这位公子,若是我能做出你想要的画,你出何价钱?”

那公子手中纸扇一停,总算是看了赵贺辰一眼,虽说这人穿的朴素,但眉宇间的气质却是让人高看一眼。他“啪”地一声将纸扇折起,轻敲着掌心说道:“这位小哥倒是自信,仁青,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那叫仁青的家奴抹抹额上的汗,苦哈哈地说道:“少爷,夫人给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十两银子。”

华衣公子一听,瞪着眼看向那家奴,咬牙道:“你莫不是在骗我罢,怎么可能还剩下十两?”

“少爷……”仁青欲哭无泪了,这一路走来,一会去那金银当铺,以后又上酒楼,自己跟在后面当着钱袋只管付钱。少爷是快活了,自己看着那哗啦啦流走的银子可是心疼呐,如今还问他怎么没有了。

“十两便十两。”赵贺辰笑着看向那人:“我这便直接画了下来,这位公子可莫要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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