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鼻若悬胆,挺拔的身子上穿着高档手工西服的年轻男子,在两名中年人的陪同下走上三楼。这年轻男子表情谦恭,满面春风,人面颇广,不断跟认识的人拱手招呼,一副很吃得开的风范。
瞧见他,小叔凝眉说道:“怎么他们的少东家也来了?”
我上次听到“慈元阁”这个名字,只以为是一个简单的派别,现在见小叔有些严肃,便问,这慈元阁到底是干吗的?小叔说,“这慈元阁倒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高门大派,不过若说做生意,倒属于一绝。具体业务跟你们那个风水事务所差不多,不过做得大,还涉及什么吉祥物、符碇类的东西。顶有钱的主儿。坊间传闻他们跟天山神池宫似乎还有些关系,但具体的谁也不知道。”
杂毛小道指着那三人的脖子左侧,上面隐约纹得有一朵紫荆花,说:“这就是慈元阁的标志。本来还以为他们会悄悄地跟着那个坐馆道人去湖中寻那真龙,却不承想他们居然高调露面了。显然是知道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不过他们来此观讲数,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我琢磨了一下,说,“莫不是调虎离山,使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小叔点头说很有可能。
我们三人在这儿议论,那少东家已经坐定,旁边有些性子急的,直接就围上去问好,顺便旁敲侧击,准备套弄些底细出来。不过那少东家是个圆滑的生意人,话里面尽是忽悠,我凝神听了一会,便不再管。
时间未到,正主都不露面,酒楼却越发热闹起来。这时又来了一个邋里邋遢的游方术士,拄着一根洛半仙的旗幡,背着算命百宝囊,戴着一副老旧的墨镜,颤颤巍巍地走到场中,耳朵耸动一番,然后径直朝着我们这边走来。
这一个桌子多了一人,说话便非常不方便。眼看着他要往我们这桌上凑过来,我伸手拦住他,沉声说道:“老先生,这里有人,还请另外找位置,谢谢。”
那人唇上有须,微微一翘说道:“想赶瞎子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小茅崽,当年你格老子的跟着咱屁颠屁颠儿的,这会儿倒是长本事了?”
Chapter 5 灵识对峙
这老瞎子的脾气和口气都蛮大的。然而杂毛小道却连忙起身来迎他,躬身笑道:“洛老哥,多年不见了,你倒是变了很多。小弟这乍一下儿,还真的有点不敢认了呢,哈哈。”他将瞎子手上的家当给归拢好,放在一边,然后斟上茶,给我们介绍道:“小毒物、小叔,这位老先生是我当年流浪江湖时的忘年交,姓洛,名博延,是铁齿神算刘的开山大弟子。那年我被逐出了山门,心死如灰,是他带着我闯荡了两个月,也是他给找的铁齿神算刘,将我这一身命格勘破,我这才没有在这十年的漂泊中迷失方向,落魄成为一个没出息的江湖汉子。”
哦,原来是郭一指的大师兄啊!我一边给这位爷道歉,一边打量他那破旧的墨镜后面,到底有没有一双犀利的眼睛。
郭一指往日爱装瞎子,然而他大师兄却是真瞎,见我怀疑,直接将墨镜取下来,露出了一双肉皮结痂的眼部,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说,“你们别奇怪,我的眼睛是真的瞧不见,所以也不要客气,直接叫我洛瞎子就行了,反正小茅崽当年也是这么叫我的。”
杂毛小道赔着笑,说:“当年不懂事,怎么顺口怎么喊,现在哪里还敢这么不知深浅?说句老实话,就冲您当年为求道艺、自毁双目的那股狠劲儿,我也不能这么称呼您。”
洛瞎子叹了一口气,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感慨状,然后胡子一抖,摆摆手,谦虚地说,“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做不得数。再说了,我这流年断月、梅花断命、寻龙点穴以及摸骨寻脉断生机的手段,都是些文戏,跟你们这些武夫子可比不得。”
杂毛小道满口奉承:“哪里哪里,您老这才是老成谋国之术,乃万人敌的法子,现在刘师可不是也已经入了大内,谋算国运了么?对了,我听郭一指说您已经跟随刘师一起入了阁,大内行走,为何会出现在这儿,难道?”
杂毛小道语音拖长,想要问他是否奉了上头的旨意,前来查探消息,而洛瞎子却摆手说:“非也非也,你可都想错了。其实呢,也就是我这人早些年犯了些因果,结果近年来修为一直没有寸进,便立下大宏誓,一定要行那济癫和尚之法,游走红尘,为万人趋利避害,解脱苦困,于是浪荡天涯,走哪算哪。结果不知不觉便来到这洞庭湖边,暗有所感,掐指一算,却道是有老友在此,方才过来一见而已。”
听洛瞎子此言,当真是位红尘奇人,我们都拱手敬叹,不断称赞。
谈话间,听到楼梯有声音传来,抬头一看,却是五个身穿黑色常服的道人。其中一人胳膊上面缠着绷带,吊在胸口,另外一个脑袋包得严实,瞧着伤口在左耳,应该是给人削掉了。这两人垂头丧气,而领着头儿的三个中年道人却是气咻咻,走上楼来之后,直接奔向中间空着的桌子前坐下。瞧着他们胸口处隐约有一块黑色牌子,我便知道这五人乃崂山派的修行道人。
这算是正主,另一方龙虎山也跟随在后面走了上来,为首者除了老道殷鼎将之外,还有一个与他修为差不多的矮个儿道士,另外四人皆作寻常打扮,显然大家将这场子包下,也是有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想法。
不过让我心中一跳的事情发生了,跟随着这六个龙虎山天师道的道人一同出现的,居然还有罗金龙这个小子。瞧见他,我和杂毛小道不由得对视一眼,这还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在三亚分别没有多久,这个小子又跑到这儿来插一腿了,实在是让人欢喜。那罗金龙却也没有张扬,左右瞧看了一番,朝着慈元阁的少东家那儿走去,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双方到齐,便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崂山这边将两个斗殴的当事人直接从医院里拉了过来,不过别看龙虎山这儿一个受伤的人都没有,但是那伤者其实还在医院里面急救呢。这场闹剧都是小辈弄出来的,殷鼎将和他旁边那个矮胖老者罗鼎全这两个鼎字辈的师叔们并没有参与;同样,崂山派领头的那个老者此番前来,也只是为门下弟子出头。
江湖人虽然修的是那清静无为的道,但,是人就有一口气,特别是身上有些本事的,故而双方一激动便是言语交锋,继之以拳打脚踢枪来剑往。
场中除了当事者双方,围了三十来人,倘若说个个本事了得,这自然是吹牛皮,但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不过并没有让我们眼前一亮,或者能够感到威胁的大拿,便是殷鼎将、罗鼎全这样龙虎山二代弟子翘楚的鼎字辈高手,在我们眼里,也不值一哂。不知不觉间,我们的眼界竟然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回头想一想,难免有些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