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头七箭书?”刘永湘又叫了起来,朗声说道:“难道这就是上古流传下来的钉头七箭书么?”
何谓钉头七箭书?这个倒是不需要刘永湘解释。此物太过出名,相传为封神一战时的陆压道人(大日如来)所有。用时需立一营,营内一台,结一草人,身上书敌人姓名,头上一盏灯,足下一盏灯,脚步罡斗,书符结印焚化,一日三次拜礼,二十一日后,敌人的三魂七魄就会被拜散永不超生。
当然,此乃神话。真实的钉头七箭书出现在明朝宫中,为锦衣卫所有,是一种一旦发出就会必中敌人额头,驱散神魂的恐怖法器,与清廷的血滴子齐名。
杂毛小道的神情终于紧张起来,脚步前滑,朝着望月真人冲去。望月真人身后突然浮现出一头张牙舞爪的八臂金刚,头戴宝冠,赤裸上身,作愤怒相,手中八臂朝着杂毛小道这边甩出风雷火电等诸番神符来。
那些符砘ㄑ繁复,弄出来的效果也炫人耳目,但是威力却并不算大。
如那雷符,我亲眼瞧见过李道子的遗作,平地一声惊雷,白光耀体,那人就便成了焦炭,颇为霸道。
不过再怎么说,一时间光芒绚烂,热闹纷繁。杂毛小道将手上两根骨头棒子猛然一击,立刻有战场上的重鼓之声传出,音波鼓荡,红芒升腾,完全能够抵挡住那怒目金刚的符砉セ鳌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身边那些见识稍微短浅的慈元阁子弟瞧见双方旗鼓相当,光芒绚丽,不由得纷纷叫好助威。然而我却瞧见望月真人的响箭,依然凝聚着太多太多的黑光,凭空悬浮,一旦那响箭射出,只怕杂毛小道与怒目金刚打得再热闹,也逃不过身死魂消的下场。
看着望月真人的背影,我好几次都抓起了鬼剑,想要冲上去偷袭,然而此战事关杂毛小道以及茅山的荣誉,我要是乱来,不但帮不上忙,只怕还会让杂毛小道的名声扫地。
正在我纠结不休的那一刻,望月真人终于祭好了手中的响箭,哈哈一笑,朝着杂毛小道轻轻一推,口中大叫:“萧克明!”
一声喝,那根纯黑色的响箭已然没有了实质,仿佛一件灵物,穿越了时空,径直朝着杂毛小道的眉心射去。时间不过一瞬,杂毛小道也知道避无可避,从随身百宝囊中掏出了四方骨块,往前一丢,口中快速念咒,凝化成一道骨质屏障,然后将那两根骨头棒子往前一架,化作第二道防线,最后,他一个铁板桥,弯了下去。
钉头七箭书的威名天下皆闻,岂能有那么好对付?
骨质屏障瞬间被破,接着那两根由通臂猿猴大腿骨制成的棒子也化作粉碎,纯黑响箭发出一声尖啸,直入杂毛小道下颚处。
叮!一声脆响,杂毛小道栽倒在地。就在我们以为他被钉头七箭书射得魂飞魄散的时刻,一道澎湃的光芒从他的脖子间闪出,所有人的眼睛都瞬间失明,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将我们所有人的身体都吹得朝后滚去。
过了好一会儿,拼命揉眼窝子的我终于睁开眼,瞧见望月真人全身皆是血痕跪倒在地,在他的前方,是低头看着右手的杂毛小道。
Chapter 50 血玉破碎
天空之上有雷,轰隆隆、轰隆隆。刚才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如我一般滚倒在地,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晓得闭眼之前,杂毛小道已经捂着脖子倒下了,而当我们恢复视线的时候,却又变成了望月真人跪倒在地,全身的衣物都被撕成了碎片,身后的怒目金刚也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这萎靡不振的老道士,一脸不可置信地瞧着前方。
杂毛小道是场中唯一站立着的人,不过他似乎愣住了,呆呆地瞧着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手上,我瞧见了几块碎玉和一根草草编制出来的红绳。这东西我自然认得,那便是杂毛小道出生之时,萧老爷子给他花费了三年工夫制作出来的本命血玉,这东西使得只有三岁的小杂毛便有一牛之力,端的是天王镇一霸,十里八乡没有敢欺负他的小朋友。
本命玉、本命玉,自然是与人一荣俱荣、一衰俱衰,算得上十分珍贵,然而此刻却是破碎了,拼都拼不起来。好在这东西并不像我的肥虫子一般,性命攸关,生死相依。
刚才那突然而来的冲击波使得场中一片混乱,围观者东倒西歪,那些芦苇植株也都朝着反方向倒伏。望月真人咳嗽了几下,吐出几口血,死死地盯着杂毛小道问:“怎么可能,你脖子上的符淼降资鞘裁矗怎么会如此厉害,不但连我的钉头七箭书都挡得住,还能爆出这么恐怖的力量来?”
杂毛小道似乎还在品尝血玉碎裂之后能量散发的余味,过了好久,才瞧着望月真人说道:“正如你所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师叔祖常跟我说,‘当你的心胸狭隘之时,眼中的视野只有小小的一片天,然而当你放下所有,站在山顶朝远望,便是一片豁然之景。空即是有,心态决定一切。’这句话,我一直铭记于心,不敢懈怠。”
杂毛小道的话语平淡无奇,不过却是寓意深远。望月真人瞧着面前这个傲然而立的茅山道士,再瞧瞧浑身鲜血淋漓的自己,不由得万千感慨。
一日之前,在没有瞧见一字剑的时候,他还有豪气能够灭尽寻龙号诸人,然而此时此刻,在公平对阵之中,在自己最为自傲的符碇道上,被杂毛小道击败。这种打击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毁灭性的羞辱。
此刻望月真人符碛镁。全身是伤,因为之前使用了破酆都离寒庭咒符,甚至都没有人能够进来支援他,只要杂毛小道想杀他,不过分分钟的事情。望月真人败了,彻彻底底。想到自己败在一个小辈的手上,他万念俱灰,心如灯灭,是将眼睛闭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杂毛小道却不理会他,将手中的碎玉小心收入怀中,朝着反方向走去。
感觉到杂毛小道离去,望月真人睁开眼睛,语气艰涩地喊道:“你,为何不杀我?”
杂毛小道走到了那游离的火线前,手指轻轻挑动,地上一缕冥火缓缓升起,将这火线给点燃,两种火焰不断地跳跃绞缠,几秒钟之后,那被刘永湘形容得如同三昧真火般厉害的破酆都离寒庭咒符火,被解除。
杂毛小道朝着我这边缓步走来,头也不回地说道:“中华道术源远流长,大道四九,各通彼岸,本来就没有孰高孰低之说。我炼就雷罚之时,曾感叹时代发展,致使此术消亡。此刻我若杀了你,又有多少源远流长的符碇术将会消失。我并非饶你,而是饶那些前人智慧凝聚的结晶。李道子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代符王,那是因为他的心境,融契自然,虽然符碇效举世夸赞,但是一辈子都只吃素,不杀生,克己复礼,心性豁达。而你,呵呵,好自为之吧。”
听得杂毛小道的“呵呵”两声,望月真人难以置信地仰首望了一下东边的太阳,那温暖的阳光照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他咳嗽几声,鲜血溢出嘴角,苦笑了一声,长叹道:“枉我一辈子,都将李道子当作假想敌,时至如今,不但连他半分也及不上,便是他的衣钵传人,都远远强过于我。可叹、可惜啊。
罢了,罢了,什么真龙复出,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天下第一,这些浮云与我何干?回去吧,我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面的可怜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