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了,我留在这了。你们走,我才走。”
小道童简直要将他一棍子打出去,指着他“你”了一声,却被厢房里他师父的话止住了,“衡儿,不得无礼。”
这衡儿不说话了,不情不愿地道了一声是,冲晏嵘一跺脚跑开了。老道士也幽幽叹气,背着手一步一步挪开了去。院子里只剩下顾凝和晏嵘,顾凝眼看着晏嵘还只是盯着沈兰君的房门看,神色几多复杂,却又闭口不言,顾凝却是忍不住了,走上前来,“师兄?你方才说......留下?”
闻言,晏嵘这才转身,“师弟,我恐是难以在师父他老人家膝下尽孝了,我......”
“师兄,莫不是在同顾凝说笑?”顾凝吓了一跳。
晏嵘说“没有”,顾凝却拉上了他,“你得同顾凝说清楚!”
“也好吧。”
......
把这山间小小文昌庙前的杂草拔了,晏嵘瘸着腿清了这一片杂草,又把滚落至此的大石滚到了一旁不碍人行之处,这才把大石上的灰尘就手拂了拂,朝顾凝招手,“师弟,坐吧。”
顾凝盯着他染了灰尘的袖口,想他平日里最是讲究一个“净”字,一时稀奇,一时又觉得他方才说“留下”,也许真的要留下了。顾凝左右思索着,突然听见晏嵘开了口。
“师弟,薛道长同那瑞平侯爷关系非比寻常,你可看出来了?”
不意他说到这个,顾凝一愣,随即又皱了眉头,低声道是,“我看见了。”
晏嵘点头,笑了笑,“既是瞧见了,还同人家来往不休作甚?师弟对她可有半点私心?”
这话让顾凝回应不了了。不晓得她是女子的时候,他刻意让自己不在意;待晓得她是个女子了,他又装作不知;后来晓得她同瑞平侯关系匪浅的时候,他也刻意忽略不见;直到这两日,她同他挑破了身份,挑破了同那侯爷的关系,他又拿了追查邪气蒙住口鼻眼耳。
他谨记自己全真教弟子的身份,却也无法竖起来一堵墙,将这人同他彻底隔开。他知道这不对,这同他全真弟子的身份有碍,可他不越雷池一步,只藏在心里,有何不可?
而如今,晏嵘点破了他的想法。
顾凝一下子面红耳赤,他喃喃说不出话来,晏嵘却拍了他的肩,“傻师弟,你以为这是什么?这便是在尘世中的修行。”
“修行?”顾凝突然想到了项笃留在保定时,师叔说的话,原来这场修行并非羞耻,更是端肃如同大师兄都避不过。
顾凝面上羞赧霎时退了一半,晏嵘笑着瞥了他一眼,道:“这场修行与你刚刚来到,与我,本以为已经渐渐远去了,没想到今日,才真正来临。”
顾凝看他,又见他将石边细刺横生的干枯苍耳拾起,扔到了一旁没有道路的枯草丛里,听他幽幽地长出了一气,随即又冲自己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就像是苍耳的小刺,密密麻麻的,伴着他的话,有些扎人。
“师弟,这话我同你说了,往后可能你便不想认我这个师兄了,只是我做下的事,我虽悔恨,却也是我亲手做下的,没什么不能说的,对你也算是个提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