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你知道行医者忌讳之一是什么?”
“老奴不知,二小姐明示。”
“急、躁。”
贵嬷嬷懂了:“去回禀太后,一切正常。”
不愧是纳兰太后身边的老嬷嬷,遇事情把持得住,足够沉稳。
灯烛点燃,时间如沙一滴一秒流逝。
夜幕降临,洛云卿又饱餐了一顿晚膳,眼看白天已过去。
“小姐,您到底在想什么呀,再不治病,治不好,可是要砍头的……”荷香巴不得洛云卿傻了或被砍头。
“什么时辰了?”洛云卿伸了个懒腰,这伤痕累累的羸弱身体,总算恢复了些体力。
“小姐,戌时。”戌时?那就是晚上七八点钟。
“荷香,扶我到床边。”
听她这么说,贵嬷嬷也打起了精神走上来,两名宫女一起伺候,给洛云卿铺坐褥。
洛云卿坐下后:“贵嬷嬷,还得麻烦您,替晁老将军把上衣解开。”
其实,她爹洛明扬和其他人治不好晁思年也是无可厚非的。晁思年年近七旬,年迈加重病,说句不中听的,也只能等着老来病死。从她爹洛明扬和太医们的话中可知,晁老将军病在心脉。晁老将军体格威武,曾也是闻名天下的战神。如今风烛残年,一病不起,眼看油尽灯枯,谁都会觉得这是人老矣,不会心存狐疑。
就像她爷爷洛太老爷一样,曾经是神医,到头也敌不过天命老死。
但是,晁思年这病,并非没有疑点。
“贵嬷嬷,看看晁老将军舌下,是否有紫红色充血的斑点。”洛云卿淡定吩咐。
贵嬷嬷动手查看:“如小姐所言,的确有红色斑点。”
“再查看晁老将军足底情况。”
“……老将军足底有淤青现象。”
“麻烦嬷嬷摸一摸。”
“……足底散布着硬块。”
“看看老将军手指甲内缝。”
“……”贵嬷嬷沉默。
“情况如何?”
“……有三根指甲内缝中带干涸血丝。”
洛云卿点点头:“行了,拿银针来。”
贵嬷嬷迟疑:“二小姐要施针?”
“嬷嬷在担心我误诊?”
“那倒不是,只是这医者讲究望闻问切,云卿小姐是否再仔细诊诊?”
“这些活我爹和太医院各位大人已经替我做了。我刚才只是确诊。拿针来吧,攸关到我性命的事,没谁会轻忽怠慢。”一听这话,贵嬷嬷才放心不少,可宫女拿来药箱,捣出银针包的时候贵嬷嬷又迟疑了:“不是嬷嬷我多心,云卿小姐的双目……双目看不见,这施以银针,是否方便,或者让太医院的大人来做?”
“嬷嬷不用客气,云卿眼睛是瞎子,有这双手足够了。”
“既然姑娘这么说,那好吧。”
“荷香。”
“小姐?”荷香有些恍惚的看着洛云卿,二小姐变得太古怪了!说她是疯子,却做事有条不紊。
“准备好盆子和帕子。”洛云卿从宫女手中接下一支银针,一手顺着晁老将军的手臂摸索到胸膛,衣襟是敞开的,洛云卿摸到想要的穴位,以拇指摁了摁。幸亏生前为了辨别药材的气味,她也经常以黑布蒙眼,这样漆黑一片的感觉,熟悉起来倒也不算太难。
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将针尖扎下,以慢力轻轻推转,在凝聚的气氛下昏睡的晁思年竟然有了动静。贵嬷嬷眼里略为吃惊,又静静等了一会,银针推入,陡然间,躺在床上的晁老将军一个弹身坐起,哇地一下,呕出一口口鲜红的血!
宫女被这猝不及防的场面吓到了,发出尖叫:“啊!老将军他——他……”
“叫什么叫?荷香!过来把血擦干净!”
洛云卿又淡定的拔回银针。
殿外,听见喊叫的众人都纷纷立起,纳兰太后很快派人进来询问。
看着晁思年有了反应,贵嬷嬷起先还欣喜,可转眼只瞧着晁老将军吐了一大摊鲜血后,忽然整个人往后一倒,似有背过气去的感觉,惊得贵嬷嬷慌忙的伸出手来探鼻息,只一下就把手弹开:“不好,老将军他——没气儿了!”
“啊……”两名宫女唯恐连累自己,也吓得是噗通跪倒在地。
倒是端着水盆的荷香虽然也惊了一惊,眼底却浮上意外的笑容。
太好了,这回,神仙也难保住这瞎子!
只有洛云卿自始至终都像在卖白菜一样悠闲:“慌什么慌,等一盏茶功夫,再下结论,看看是有气还是没气。都起来吧,我还不想死,你们也死不了,晁老将军就更不会死。”
贵嬷嬷虽然也是心惊胆颤,但很快便稳定下来。一盏茶功夫在众人纠结的煎熬中渡过,贵嬷嬷迫不及待的再次来探视晁老将军的鼻息,当手指上感觉到平稳呼吸时,贵嬷嬷简直不可置信,高兴万分:“快去,告诉太后,这里一切安好!”
洛云卿摸索着离了床榻,自个坐到了桌前,自斟了杯茶:“替老将军收拾收拾,把地上的血也擦干净,盖好被子……我们等明天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