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锦喝完了茶,老实不客气的将十两银子揣入怀中。他脸上的神情如天经地义一般,叫上鹿儿,起身就要进城。鹿儿咕叽一笑,也乐呵呵的跟着方中锦站了起来。
其实方中锦知道,自己在宁海县终究不该太惹眼。他从前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曾愤世嫉俗过。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一个两个宵小的挑衅完全不值得自己去在意。若不是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又怎么会被别人的无稽之谈激怒呢?
有些侠士虽然练的功夫高了,仍旧是一点就燃,被人看上一眼就非要将人赶尽杀绝不可,那反而衬的他心胸狭窄。说穿了,在那人灵魂深处,仍旧藏着一个悲观怯懦的小孩罢了。
其实就连方中锦自己也没意识到,此时的他,心境已达到了大宗师一般超然的境界。用文人的话说,就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而原本等在城门外的那一个老头与一个寡妇斜眼见到方中锦终于走开了,便更没人再去理会他。只因为他们一心要等的人,已经近的能够望到身形了。在茫茫官道上,果然有两个男子各自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而来。他们一个是温润白净的色目人,另一个是看着阴桀狠厉的的汉人。只是这两人都是气势非凡,身上衣服也都考究精致。他们跨着的两匹骏马更是精神彪悍,就连笼头马鞍都精细好看。只是看不出来这两人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老头与寡妇都打起十二分精神,面上各自堆上笑颜,就要朝那两人扑去。
那温润色目人倒没什么,忽然就见另一个看着阴狠的男子突然眼神变厉,对着他们高声叫道:“方中锦,你要跑到哪去!”
老头与寡妇都是一呆。按说他们苦苦等候的贵人应该就是那个色目人公子没错了,而他边上的另一个男人倒不像是色目公子的仆从,瞧他的神气,反而比那个温润公子更嚣张一些。总之看来这两个人,他们一个都惹不起就对了。
但听他高喊着叫“方中锦”别跑。却不知道叫的是谁?老头与寡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疑惑。
还是那老头先看出端倪,他转头一看,狠戾公子叫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拿了银子企图逃跑的小贼。
看来此人与自己苦等的贵客曾经有些过节。这就更好了,现在正是他表现立功,拉拢贵客的大好时候。
这老头与寡妇其实早就势成水火,今日都在比谁能更早笼络住贵客的欢心。两人都自诩人精,心中也都觉得眼下情势一目了然。
肯定是这个坑蒙拐骗的小子在路上曾与贵客有过冲突。贵客行到此处又徒然撞见这个混账小子,必然要叫住他拿问才是。只不过贵客一共就两个人,而那贼子似乎也是身上带功夫的。若是自己一马当先,替贵客挡下那小子,岂不是大功一件吗?
老头与寡妇本来都半阖着眼皮思虑眼前态势,忽然同时想通此节。他两人对望一眼,心知对方也有此意。便连忙都向手下喊道:
“快去拿住那小子!”
“别让那个小贼跑了!”
而另一边的方中锦本来已经要进城门了,忽然听到有人直呼他的姓名,而这声音自己又听的极熟。他懒洋洋的转头来看,不是纪常安那家伙还能有谁?却不知道他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而他身边跟着一个色目人,恐怕就是城外一干人苦等的正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