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氏佯作不在意,眼睛却将她手里的动作盯得死紧,不悦地吩咐跟前的丫头:“去搀扶着五姨娘回房间休息,怎么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小丫头上前搀扶五姨娘,五姨娘酒劲上头,想挣脱她,踉跄两步,竟然踩到了侧身坐着的魏嬷嬷的脚,把魏嬷嬷给疼得呲牙咧嘴,恨不能起身踹上她一脚解气。
贵宾厅外有人满溢着喜气吆喝:“上轿饺子来喽!”
话音刚落,常凌烟便带着几个丫头,手里各端了两盘饺子进来,廉氏立即迎出去,招呼着直接上桌。
常凌烟拐过一排博古架,见到五姨娘,掩嘴笑道:“五姨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适才外面还有人寻你继续喝酒呢。”
五姨娘醉醺醺地摇摇头:“不喝了,不喝了,今日这酒委实醉人,刚刚饮了几杯而已,便头晕目眩,受不得了。”
常凌烟抬眼打量她:“可不是么?五姨娘平素可是好酒量,今日竟然也带了醉态,快些下去吃杯醒酒汤吧。”
那个小丫头就依旧听廉氏命令,上前搀扶五姨娘,半扶半拽。
魏嬷嬷这时候,脚尖方才不麻,也不那样钻心地疼,一低头,见一双暂新的鹦鹉绿缎子绣鞋上印了一个脚印,心里暗骂一声“晦气”,然后低头伸手去掸。
也就这样一抬眼的功夫,见五姨娘甩开那丫头,自己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一只海棠红绣彩蝶的绣鞋悄生地伸到她的脚下。她被绊了一脚,立即站立不稳,趔趄着向前扑过去。
五姨娘面前,就是那一排黄花梨博古架,上面间或点缀着几样并不值钱的古董玉器,当作间隔屏风。这黄花梨木生长年代久,百年成器,着实实沉,着地力相当好,不用靠墙,就树立在中间位置,就相当牢固。
但是,禁不得她这全力一扑,一堵博古架直接便倒了下去,两声惊叫,五姨娘也站立不稳,相跟着扑倒在上面,摆放的古董花瓶“叮呤当啷”落了一地,满地碎片。
动静不小,满屋子都安静下来。女眷们全都大吃一惊,回过头来,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哎呀妈呀,痛死我了!哪个不长眼的绊我?”
五姨娘狼狈地挣扎着想起身,手正扶在一片碎瓷之上,疼得呲牙咧嘴,骂骂咧咧地不消停。
“娘!”
突然常凌烟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向着倒在地上的博古架扑了过去。
众人凝神一看,那博古架下面,赫然压着一个人,已经有血迹蜿蜒,看露在外面的上半身,绛紫色团花袄,可不就是廉氏?
愣怔过后,众人终于缓过神来,纷纷上前,拉起瘫软的五姨娘,七手八脚地将架子抬起来,免不得又是一阵“丁零当啷”,架子上幸存的古玩玉器全都摔落在地上。
常凌烟哭着去搀扶地上的廉氏,已经半昏半醒的廉氏立即杀猪一样惨叫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常凌烟被吓得手足无措,一张粉团一样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疼,疼啊,别动!”廉氏顾不得回答常凌烟的话,继续一声长,一声短地惨叫。
“快去请大夫!”有机敏的,终于反应过来,大声吩咐。
府里的下人也终于在变故中缓过神来,立即请大夫的请大夫,禀报侯爷的禀报侯爷,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惶然。
五舅奶奶安慰凌烟:“你莫担心,你母亲看起来并无大碍,应该就是架子砸到了她哪里。”
常凌烟仍旧只是哭,却又不敢碰廉氏,看着地上的血迹,吓得面色苍白。
常乐侯比大夫先一步赶到,见廉氏疼得直哆嗦,地上又有血,也吓得不轻,一叠声追问:“你觉得哪里不适?”
廉氏疼得撕心裂肺,听常乐侯这样问,气更不打一处来:“疼!哪里都疼!尤其是腿疼!”
一旁女眷有人答话:“适才那架子就恰恰压着她的腿来着,怕是伤了筋骨,千万不要乱动,以免错位,等大夫来了看过再说。”
常乐侯颤抖着手去碰她:“那咋还有血呢?”
众人看着一地狼藉碎瓷,猜度道:“怕是划伤了哪里了吧?那倒是小伤。”
廉氏终于缓缓地缓过一口气来,涕泪横流地骂:“是哪个杀千刀的婢子碰翻了架子?”
常乐侯也抬起头来,在人群里逡巡一周:“是谁?”
有几人已经将目光瞟向了五姨娘。
五姨娘自知闯祸不小,早已经醒了酒,见侯爷望过来,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一半,畏惧着向后瑟缩一步,颤抖着声音道:“妾身不是故意的,只是脚下绊了一脚而已。”
“绊了一脚?她就是故意的!”廉氏凄厉一声惨叫:“我不就是当众说了你两句么?你就至于这样恨我,要将我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