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冷笑着打量灰头土脸的陆袭,眼角眉梢都是优越与得意。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浣衣局里出来的丫头,怪不得这样笨手笨脚的。”
陆袭奇怪她如何识得自己,因此眸光从璇玑的脸上跳跃过去,只看着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是哪个宫里出来的。因为低人一等,只能乖乖听教训。
“姐姐教训得是,是奴婢做的不好。”
“姐姐?”璇玑轻嗤一声:“我有那么老吗?”
宫里品阶底的宫女见了比自己高的宫女,都是称呼“姐姐”或者“姑姑”的,所以璇玑这样说话,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味道。
陆袭愕然抬头:“姐姐自然不老,正好是花容月貌,只是陆袭尊敬姐姐罢了。”
“陆袭?”璇玑冷哼一声,挑剔而又恶毒地打量她:“你也配这么好听的名字?看看你这手,你这脸,都皴成什么样子了?简直就跟那老树皮似的。我摸一把怕是都会划伤了我的手。就你长的这德行,竟然还不安分守己,成日想着如何勾引男人,你快些省省吧!”
璇玑一席话说得陆袭眼泪直在眼窝子里转悠。她原本在慈安宫里伺候的时候,何尝不是娇娇嫩嫩的,一掐都能出水。后来进了浣衣局,风吹日晒的不必说,这手一直在那水里泡着,然后寒风一吹,一道一道的血口子,新的接旧的,从来就没有舒坦过。时日久了,脸上手上都是一层皴皮,要不周远为何看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冷,被狐狸精勾引了去呢。
思及此,陆袭心里一凜,抬眼悄悄地瞄了璇玑一眼。
最初的时候,这个女人对自己并无什么恶意,为何突然就变了态度,冷言冷语不说,还讽刺挖苦起自己来了?宫里宫人之间相互压榨的事情不少,尤其是地位高的宫女对于她们呼来喝去的也是家常便饭。但是,要么有利益牵扯,要么有矛盾,哪里来的无缘无故的敌意?
女人是敏感的,陆袭随即就对璇玑起了疑心,尤其是她那一句“勾引男人”,更是直接表露了她的内心。
若是说勾引男人,她陆袭自始至终也只对周远一个人掏心掏肺地好,她识得自己,而且这么浓的嫉恨,难道,她与周远之间,有什么关系?
她抬眼打量璇玑一眼,立即被璇玑觉察了,一瞪眼恶狠狠地道:“看什么看,不服气是不是?就算是你从浣衣局里调出来了,也不过是从十等宫女提到了八等而已,离我远着呢!奉劝你,安分守己一些,别不自量力。”
一旁同行的宫女抻抻她衣服:“璇玑你今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跟一个杂使宫人治什么气?”
璇玑也瞬间意识到自己多少有些失态,冷哼一声:“看她不顺眼罢了。”
言罢趾高气扬地从陆袭跟前一扭身,鹦鹉绿的绣鞋狠劲一捻,踩着陆袭的鞋尖过去了。
陆袭猛然吃痛,却只能忍气吞声,愣怔在原地,紧盯着她的背影,将她的名字在嘴里反复念叨,唯恐自己忘记了。
她开始寻找与周远说话的机会,她想亲自当面问问周远,那夜里与他私会的人是不是那个叫做璇玑的女人?
虽然周远是在刻意躲避着陆袭,但是机会也是有的。
因为,周远每日都在紫禁城里当值,而陆袭的差事使得她有充分的自由。
周远见到她,佯作一本正经,看也不看她一眼。
周远的身边并没有人,他这样有些多此一举。
陆袭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压低声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周远脚下一顿,格外警惕,左右张望:“在这里说不行么?”
陆袭一声冷笑:“你若是不怕你与璇玑的事情张扬出来,被宫里人知道的话,我可就说了。”
周远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乱,轻斥一声:“你胡说八道什么?”
陆袭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周远竟然这样的反应,令她的心忽悠一下就沉了下去。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在咱们的老地方等你。”
陆袭转身欲走,周远惊慌地叫住她:“换个地方吧?”
声音里略微带了一点的央求。
陆袭的心愈加沉,就像是绑了沉甸甸的石头,明明沉在水底有些窒息,偏生还浮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