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上门就是客,敢拿他们来做筏子骂奴才?舅母放开谢琬,挺直背脊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谢大奶奶!您也用不着这么给我们长脸,琅哥儿和琬姐儿是府上正经嫡长房的嫡少爷嫡小姐,身份高着呢!有他们出来迎接,我们的脸面大了去了!至于别人来不来迎,我倒没放在心上!”
谢大奶奶笑容僵在脸上,却是很快又笑起来,“看舅太太说的,琅哥儿琬姐儿自然是府上正经的少爷小姐,有他们相迎,我们自是放心的。”一面又招呼齐嵩及齐家兄妹:“外头风大,舅老爷和表少爷表姑娘这就进屋去吧?”
舅母看了眼舅舅,舅舅道:“走吧。”
谢琬紧紧牵着舅母的手,愉快地迈进了门槛。
一行人进了正院,谢大奶奶引着舅母和齐如绣去了内院,舅舅和齐如铮随着迎出二门来的谢宏去了外院。谢琅则不声不响回了丹香院。
王氏在花厅里见了齐家母女,舅母听着她海夸了谢家兄妹一顿如何懂事如何乖巧,皮笑肉不笑地虚应着,就有丫鬟进来禀道:“老爷和大爷留舅老爷用饭,舅老爷来问舅太太的意思。”
余氏听着,便也明白是齐嵩在借丫鬟的口提醒她,遂道:“我随我们老爷的意思。”丫鬟告退。王氏心里也跟明镜似的,当下稳坐在榻上,含笑同舅母道:“两家还是至亲,舅老爷舅太太来了,定是要用了饭再走。大奶奶去厨下吩咐一声。”
谢大奶奶笑着去了。
余氏从善如流:“那么我先去琬姐儿房里看看,回头再来跟太太叙话。”
齐嵩到底是从七品的官员,王氏起身,亲自送舅母到了廊下,然后让身边大丫鬟珍珠送她们出门。
丹香院在东边,珍珠送了余氏和齐如绣以及谢琬到了院内,便就含笑告退了。
谢琅在谢琬所住的西厢房门口朝她们招手。余氏进了门,看了眼外头,让齐如绣把门掩了,去外头跟跟宝墨和秋桔玩翻绳儿。
等落了座,余氏便焦急地抚着谢琅的肩头,低声道:“我的儿!你怎么会想出要留在谢府的主意来?你难道不知道那王氏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你们留下来,那就是羊入了虎口啊!”
谢琬看到舅母便心情愉快,听见这话忍不住想笑,哪里有舅母说的这么可怕?不过想到舅母也是一心爱护他们,到底还是没曾笑出声来。
谢琅看了眼谢琬,抿唇与舅母说道:“舅舅舅母还要抚养如铮哥哥和绣姐儿,很是不易,我们不能再增加你们的负担。”
谢琬暗地皱眉,哥哥真是个书呆子,这样说,舅母就是拼了命也会把他们带回去的。
果然,余氏急急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齐家就是再艰难,你们的母亲也是你舅舅的亲妹妹,是我的小姑子!你父母亲在世的时候没少帮衬我们,难道他们不在了,我们就连这段情份也不顾了不成?你们跟我回去!我就是给人做老妈子也要供养起你们!”
一时又怒目道:“这谢家人端底可恨!明明那日两厢说好了让我们来接人,忽然又使出这夭蛾子来,装得人模狗样,当人家不知道他们就是那披着羊皮的狼!当初我们就不该把你娘嫁到这家里来!”说完又想起若是齐氏没嫁过来,那自是也没有面前这外甥和外甥女,面上不由又生出两丝尴尬。
但是这样的舅母看起来更可爱了。谢琬心里由衷地微笑。
舅母一向泼辣,当初如果不是急于想护住他们兄妹不在谢家受欺负,怎么会情愿把齐氏的嫁妆也放弃掉也要带他们走?
“舅母!”谢琅眼里又噙了泪。
“什么都别说了,跟我回去!”
舅母表情坚定,目光就像前世舅舅过世之后依然把哥哥送上京师赴考时那么坚毅。
这样可不行。
谢琬想了想,忽然扯着舅母的衣角,扁着嘴嘟囔道:“舅母,我讨厌老妈子!大奶奶身边的刘婶儿背地里说我是丧妇长女,说将来没有人会娶我的!”
余氏一怔,目光又痛苦起来。
世人有五不娶,丧妇长女为其一。像谢琬这样的情况,的确是不容易。若留在谢府,毕竟是谢府正经嫡出的小姐,上头有王氏和大奶奶三奶奶,是了,谢三爷去年中了进士,如今也是翰林院庶吉士,出来后也是朝廷命官。谢琬虽说没有了父母,可身为命官的侄女,怎么着也不会被人看得太低。
可若是带回齐家,那就不一样了。莫说谢启功不会同意,就是同意,他们怎么着也会想法子折腾几下,那时候谢家兄妹跟谢府没关系了,齐家门槛又低,谢琬自小又聪明懂事,又继承了谢家人的好相貌,若是因为去了齐府而只能嫁个普通人家,那就真是白白糟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