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家在谢启功面前素有脸面,魏暹在谢府住了这么久也知得几分,于是眼下虽然心里正烦闷着,听庞胜家的这么说,不得已也只好回想了想,然后道:“翠怡轩里煮茶的,确是个八角小铜炉,只是是不是大厨房的却是不知了。”
“那便是了!”
庞胜家的走到谢启功面前,“昨儿夜里二姑娘说在翠怡轩煮茶,而魏公子见到的又恰好是八角的紫铜炉,这种炉子府里可只得一个,魏公子见到的不是二姑娘从大厨房借去的那一个,又是哪里来的呢?”
王氏听到此处,手脚都已发凉了:“庞胜家的,你胡说什么?!二姑娘哪曾去过翠怡轩?!”
庞胜家的笑道:“太太恕罪,二姑娘去没去翠怡轩,那是主子们的事,奴婢没这个胆子去管。我只管做好我份内的差事便可。如今也将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奴婢赶着拿回紫铜炉来给老爷熬汤,还请太太行个方便。”
王氏噎得说不出话来。
谢棋顿时慌了,腾地站起来道:“我哪有拿大厨房的炉子?要找炉子你上别处去找!”
庞胜家的为难地看了眼谢启功,只好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了。
王氏使了个眼色给素罗,素罗走过来,王氏悄声交代了几句,素罗便走了出去。
这里本来就僵着的气氛因为庞胜家的突然插入,而带出了谢棋,因而变得更加僵滞起来。谢启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闪烁不定,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而这时候门外忽然又走进来两人,是周二家的领着大厨房的林四娘。林四娘见了庞胜家的便道:“嫂子快回去吧,那小铜炉找到了,就在今儿早上你拾缀过的小库房里呢。想来是嫂子忙中出了错,一时忘了,倒记到了二姑娘头上。”
这林四娘便是当初因触怒谢琬而被谢启功狠打了十大杖的银珠的嫂子。银珠伤好之后王氏也不敢再留她,于是将她许了下头一个家丁,现如今上乌头庄去了。而这林四娘自打银珠倒了霉,自然也不必想再挤兑走庞胜家的的事。如今还在大厨房里当着差。
眼下林四娘突然冒出来,庞胜家的就傻了眼,当即往谢琬望去,对林四娘的话,也不知如何回应了。
大厨房的紫铜炉的确是被她藏在小库里没错,她出现的目的只为提醒谢启功以及在场所有人,昨天夜里在翠怡轩里煮茶的谢棋和谢琬,可是眼下林四娘这么一把它翻了出来,她反倒变成了栽赃陷害的小人,还有什么办法再拿谢棋说事?
她频看了谢琬好几眼。可是谢琬却端着茶碗坐在那里,神情十分平静,活似就是个看戏的局外人。
“既然找到了,就快些回去!往后当差可得仔细些,莫以为你是庞家的人就这般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王氏疾声厉色地冲庞胜家的喝斥。庞胜家的憋得两脸茄紫,弯腰赔着不是,就准备出去。
“老爷!”这时候,门外又急匆匆进来了人,“长房里那帮工匠都快跟大爷他们打起来了!他们冲进大爷屋里,把长房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当中有个人见着二姑娘屋里一只紫铜炉样子稀罕。便死抱着不松手,说是不给钱的话,拿那个去抵工钱也成!”
“紫铜炉?”谢启功顿时皱起眉来,“哪里又来只紫铜炉?”说完又走到谢棋跟前,厉声道:“你究竟没有跟厨房借炉子去煮茶?!究竟是路过后园子还是本身就在那里?!”
大伙儿的注意力刹那间齐聚在谢棋身上。谢棋睁大眼咬着唇,目光泛散而无措。
谢启功紧盯着谢棋。“到底怎么回事?!”
谢棋被逼问得毫无退路,只得嗫嚅道:“我是有另外一只炉子……可是那炉子是父亲自己掏钱买的,不是跟大厨房借的!我没有昧公中的东西,你问隽哥哥,那炉子我都拿来跟他煮过好几次茶喝了。是不是?”
任隽满脸发窘,讪讪不能言。
这种事情,岂是他一个外人能置喙的?谢棋把他拉下水,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原先就觉得她和谢葳两个人姑娘的名份都名不正言不顺,倘若是府里正经的小姐,哪里用得着因为一只几十两银子的炉子,而这么样急赤白脸地撇清自己?
而谢葳,竟然还跟魏暹做下这种事来。
他对谢府的敬意,立时就消去了好几分。同时对嫡房嫡出的谢琬,却又更加敬爱了。他的眼光果然是好的,只有根正苗红的谢琬,才值得他倾心。
“你父亲买的炉子?”
他这里神游之间,谢启功却又从谢棋的话里听出名堂来。盯着她看了片刻,他说道:“这紫铜炉少说也要二三十两银子一个,你父亲哪来的这闲钱买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