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一段很漫长的时日。
曲速子空间里,持续高速航行的飞船穿越了重重阻碍,但控制飞船的格赫罗斯不敢确定自己的方位,曲速航行相对于虫洞跨越的方式来说,在时间上的消耗大大增加――而飞船只有一次机会。
万一他回到常规空间,仍然需要面对夜幕中数不尽的光点时,将是真正的绝望,而有机生命最后的希望就完全毁在手里。唯有他才知道整件事情的大致过程,也唯有他才能够明白,塞伯特的毁灭不代表“净化”会结束。
根据那套既定的规则,净化会有周围条件最合适的目标去完成――塞伯特当初是最合适的,但它们被主宰干掉后,规则就会寻找下一个适合的目标……到底是谁呢?答案已经呼之欲出――虫族。
那一大部分被机器化的虫族。格赫罗斯清楚主宰早留一手,但毕竟塞伯特对虫族的机器化已经深入骨子,绝大部分的虫族当初为了抵抗同相中子辐射,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机器改造,以至于后来出现的承载体单位几乎都是同样的形式。按照选择的标准,机器化的虫族无疑是最佳的选项。
虫族会继续施行毁灭有机生命的一套。
时间无比紧迫,格赫罗斯只能祈祷飞船快点离开能量场外被扭曲的世界,那肯定已经不是正常的维度,也不是正常的空间――可能是某种效应,能量场崩溃就是一种原因,让利维坦陷入那个世界里。
在一部分利维坦被同化的同时,保持完整自由的格赫罗斯才能够以智者的高智慧去领悟这一切。整个浮出水面的内幕给人的感觉是压抑到底的绝望。而且要对抗那传说中至高的存在,可能是注定愚昧的。
但坐着等死与站起来反抗,格赫罗斯毅然选择后者。纵使是死,也不能够放弃最有一点希望,何况这次出现了一个漏洞。他相信这个漏洞会有能力去改变。至少是让死亡得到拖延。只不过内心更深处,格赫罗斯已经埋藏下了对“神”的深深恐惧,如同十几万年前让洛斯族出现一样,他们永远只是玩物。
在子空间里,他在想任何能够帮助有机生命的办法。洛斯族显然不可能了,先不说他自己叛徒的身份会令他出现在洛斯族面前唯有一死。今天的洛斯族,都几乎要灭绝,自保无力的他们更别说拯救异族。
其他的联盟异族也同样的不可能对抗虫族,放眼星空中,虫族已经没有敌手――唯一就是他们自己。他们自己?格赫罗斯抓住了这个关键的字眼。被选择净化的目标极有可能只是机器化虫族。剩下的一部分――主宰安排的那一部分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当初主宰是打算保留着虫族根基用于对抗塞伯特的。
格赫罗斯还猜测到,由于与塞伯特存在的相似性,所以机器化虫族的“纠正者”会与智慧核心一样,是所有事件开始和终结的关键。光是攻击虫族,毁灭根本无法赶上它们补充的速度。但把核心杀死,就能够暂时减缓“净化”的过程。这不过消灭纠正者仍不是最终手段,既定的规则会不断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需要找到主宰。
飞船历经磨难,在即将耗尽能源的时候,回归了正常空间。
格赫罗斯连接了附近可能存在的安塞波中继站。最终得到了准确的回馈,距离主宰发动突袭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一年多。时光匆匆,飞船以曲速航行了至少一年时间,终于回到了能量场内熟悉的星空里。
他一边让飞船继续补充备用的能源块。另一方面则是快速提取着联盟网络上浩瀚的新闻信息。最终,他整理出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号称“银河帝国”的存在,发动了针对所有异族的战争。并在很短暂的时间内,诡异的同相中子武器已经灭绝了一部分异族。剩下的异族被迫联合反抗。
它被称为“塞伯特的二次战争”。从分析上来看,主导的就是机器化虫族。无论是武器还是毁灭方式,都与塞伯特一样。甚至现在已经获得了升级。当初乌尔塔尔就说过恒星系级别的同相中子武器,只不过塞伯特一直到死都没有来得及使用,但却被继承它们的虫族使用了。
格赫罗斯深知该武器的厉害,别看现在联盟表面上还能够抵抗很久,但武器只需大范围部署,有机生命存活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年,甚至数字还会更短。以虫族的效率和手段完全能够做到,毕竟塞伯特为它们打好了基础。
飞船的能源补充完毕时,格赫罗斯的另一个方案也想了出来:他肯定要阻止机器化虫族的计划,而阻止它们的关键就放在有机虫族身上――目标直指承载体和大部分信仰者的领导者:。
他让飞船再次进入曲速状态,去寻找附近的虫洞装置。他知道韦兰德在哪儿,虫族的生力军藏在哪里。他也同时在祈祷着,有机虫族千万被陷入机器化虫族的陷阱下,他希望一切为时未晚。
因为他需要极端邪恶的虫族去作为拯救有机生命的最后希望!
……
自主宰出征后,。
他知道自己的使命,清楚这批生力军肩负的任务。主宰之所以相信他,可能是一部分人类的根源。他也不会让主宰失望。尽管躲躲藏藏不是虫族的本性,但在强大塞伯特的胁迫下,已经别无他法。
塞伯特的灭亡,似乎预示着事情的良好开端,但却迟迟没有主宰的回音。韦兰德开始变得犹豫不决,他不能够因为简单的消息就轻易相信塞伯特已经灭亡。谁也无法保证这是否又是一个陷阱。
他每一天都处在漫长的等待中,银河帝国的消息铺天盖地的传来时,信仰者已经明显坐不住了,但韦兰德仍然要求按兵不动――这不是种族最光荣的时刻,在没有主宰的号令前,他们就必须永远作为鬼魂而存在。
韦兰德一直把他们当做虫族的希望。
外界的传闻和消息接连不断,他知道阿布霍斯在寻找他们。为此,他让种族经过了几次转移。按照主宰的方案,这些地方能够有效的避免塞伯特的搜索,对于“银河帝国”的军队来说同样如此。
他也听说了阿布霍斯最近在做的事情――屠杀有机生命。他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按照主宰以前的性格,杀光所有对他们存在威胁的异族是最稳妥的办法,但一百多年下来,他感觉到主宰已经明显的疲倦了,除了某些对虫族不怀好意的家伙,主宰还不至于让种族走向这种极端。
银河帝国给韦兰德的感觉更像是塞伯特的复苏。
为此,他只能调动更多。更庞大的力量,这里生活的都是种族的根基,机器化已经让95%以上虫族变成了塞伯特所期望的存在形式,最后的5%虽然稀少,但主宰让他们都配备了对机器人杀伤力极大的电磁脉冲武器,以及能够轻松分解机械的“分解器”,这些都是对付机器人的杀手锏。
但唯一就是无法确定对付有机机器是否管用。
他需要有人为他指明道路。
日复一日,主宰仍没有出现,没有踪影。在无数等待的漫漫长夜即将一成不变的继续时。另一个参与行动的家伙找到了他们。
“格赫罗斯?”韦兰德极为意外的看着从一艘黑色飞船里爬出来的格赫罗斯,摆手让周围持武器警戒的信仰者士兵退了下去。
“我走了三个星系,终于找到你们了。”格赫罗斯看起来风尘仆仆,而且脸色非常的不好。
“主人怎么样了?”韦兰德问他。
“我不太清楚。”格赫罗斯说。“但现在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不,主人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韦兰德说,在虫族心目中,已经没有能够与执掌者相互比肩的存在。
“在突袭‘黑暗尽头’号的时候。我只是负责追踪取得飞船的绿皮,至于仍然呆在智慧核心里面的主宰,我真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格赫罗斯解释道。他现在非常迫切的要把所看到的秘密告诉韦兰德。
“卫兵!”韦兰德听完,却意外的大吼一声,并且他快速的后退。在卫兵冲上来时,他手指着格赫罗斯,“把这家伙给我绑起来!”
卫兵一拥而上,格赫罗斯作为一名智者,根本没有能力反抗这群武力强大的家伙,何况他也不能够反抗,这样只会把事情越描越黑,他现在需要虫族的这一份力量,需要它们去阻止机器化虫族。
韦兰德站在被信仰者控制的格赫罗斯面前,“你一出现,我就从你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异常的疏远感――这甚至比我从阿布霍斯身上感受到的更要严重。从你嘴里称呼的‘主宰’出口后,我就确定其中发生了些事情。”
“是的,确实发生了点事情。”格赫罗斯没想过要隐瞒,“我今天能够站在你们面前,就没有希望过要保留任何一丝的隐瞒,但请先听我说,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故事,如今三言两语一不能够解释得完。”
“那就按重要顺序来,先从我族的执掌者说起。”韦兰德面色冷峻的说。
格赫罗斯知道他自己忽略了主宰对于虫族的重要性,他只得一五一十的交代,“我一直严格遵循着他的命令,在绿皮得到飞船,脱离智慧核心后,我就紧紧跟了上去,一直到超越出能量场的位置。对于他的感应,我也与你们一样,大概知道他们在通往核心控制室的道路上厮杀,最终主宰来到了控制室门前。然后我就去追击绿皮了。”
“之后我遇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格赫罗斯开始把他的遭遇出来,并且还伴随着他自己的判断。
韦兰德听了几个小时,随后又陷入长久的沉默中,他看着一脸真诚的格赫罗斯,“你想说,阿拉第罗斯,绿皮以及机器虫族一起组建的‘银河帝国’,其目的就是与塞伯特一样。以毁灭所有有机生命而存在?”
“事实很显然是这样的。”格赫罗斯说。
“放屁!”韦兰德说,“虫族的壮大,在塞伯特毁灭后,会对其他异族照成巨大的威胁,从而某些极端想出了一个制止的办法,目标就对准了虫族的舰队司令,想要利用一点分歧去让关系恶化,最终内部分裂。”
“听着,伙计!我知道在我自己脱离主宰的控制后,说什么话都难以让你们相信――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一直生活在主宰的控制下,只要能够拯救更多的有机生命,做什么都无所谓!”格赫罗斯苦恼的说,“但我一开始就对你们坦白,并把所有的事情毫无隐瞒的说出来,难道还无法获取任何一丝信任?”
“这确实很难保证。”韦兰德说。
“难道你们真的要见证所有有机生命的毁灭,最终轮到你们虫族,等到所有的‘净化’都完成后,作为‘纠正者’而存在的机器虫族也彻底毁灭时。最后的一刻,你才能够相信我,相信这个事实?”格赫罗斯恼火的朝韦兰德喊道,他所有的智慧都无法在这件迫切的事情上保持清醒了。机器虫族只是原先规则下的预选方案,用于补充计划实施中可能的缺口――但现在,还有一个更恐怖的真相――那个幕后的存在可能会显露它绝对的力量,那时候想要做什么都晚了。
“既然事情被你说得如此的绝望。那终结了机器虫族又有什么用?”韦兰德反问道,“你嘴里的那个无法形容的家伙,可能是你们洛斯族信奉的‘神’的家伙。在处理掉纠正者后,我们就必须要面对它的怒火,在你形容的那种无边际的力量下,我们这些渺小的反抗又能够做到什么?!”
“也许……也许主宰会有办法。”格赫罗斯说。
“也许?”韦兰德盯着他看,“你要对我说的也仅仅是‘也许’?”
“那我们还能怎么样?”格赫罗斯又恼火又无奈,“很明显,机器虫族已经脱离主宰的一贯的意志而存在,难道你,你这么一个愚昧的家伙!你真的要让你自己的愚蠢去代表整个种族,代表主宰让他自己闯下来的基业在愚蠢的主导下,一点点的烟消云散,甚至在他想要利用这股力量的时候,得到的只是一团灰烬?”
格赫罗斯越说越气,他不停的吼着,“你给我说说,这种甘愿等死的办法,让你今后如何去面对主宰!难道就因为你的一贯糊涂,而毁掉了他的一世英名,让虫族今后只能够真正的存活在后悔和绝望下!你们不是号称坚不可摧的吗!”
“少他妈给我用激将法!”韦兰德也急了,谈及其他,他可以保持冷静,但触及主宰以及种族的未来时,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该做什么老子知道,用不着你这个中途叛变的家伙对我说三道四!”
“那你说怎么办?”格赫罗斯冷静下来问。
“让我想想!”韦兰德说,他转身离开了这里。格赫罗斯被信仰者“请”到了为他准备的休息室。
……
韦兰德为此想了三天三夜,他让无数个高级脑虫作为他“自己”去思考,去收集近段时间以来的情报,他去分析着每一件事情的利益得失,以及最后可能的局面,他同时不忘了让脑虫去留意主宰可能传达的意志。
但最终,他知道自己无法抗拒格赫罗斯的推断。
这也许是对的,也许只是一个陷阱……但作为关键时刻的领导者,他必须要相信自己的判断,主宰把生力军都交给了他,他就必须要去好好的践行这个职责,这首先就需要从自主开始。
他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