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过去了。
秘境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没有修士的魂魄可食,刑天兽无趣地回到了睁眼四处乱跑,夜来回巢睡觉的悠闲生活。
没了雷劫木,夏远秋至,冬去春来。数场雨水之后,被刑天兽乱扔到黑土坡上的树木花草重新把根扎进了这片新鲜的土地。
刑天兽好像喜欢上了这片柔软的坡地,把这片宽敞的地方当成了它的床。
深壑下的土坟绿意茸茸,覆盖上一层野草。
坟墓中的世界并不黑暗。一柄鹰首为柄,蛇身为刃,披着细鳞的匕首悬停在空中,微微吐放着金色的光明,隔出了一座空间。
一个苑如乌木雕刻的少女躺在巨大的雷劫木上,头上枕着一枝碧玉般的嫩枝。
她身下铺着层淡淡的青色光华。像一泓碧湖水,透明晶莹。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匕首发出的光芒如线,刺透了漆黑的树身。青色的汁液顺着这些缝隙缓慢地沁出,又一点点浸润进少女的身躯。
突然,少女腹部丹田处散发出一团朦胧的绿色光芒。指甲大小的寒晶兰缓缓转动。花瓣中心飘浮着一抹彩色。仔细看,是三魂六魄聚成的透明小人儿。
肖怜儿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她只知道自己身处寒晶兰中,在黑暗里漂浮。她抚摸着寒晶兰绿色的花瓣,触不到实质,却能感觉到寒晶兰生出的雾气润养着她的魂魄。
“又是你救了我!”
应该有几年了吧?寒晶兰突然开始缓慢转动,让肖怜儿睁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只有灵气入体,寒晶兰才会活动。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不知道这股灵气从何而来。她很期待。困在寒晶兰中,不知岁月交替,黑夜白昼,哪里都去不了,实在是很气闷很无聊。
青色的液体浸入身体的霎那,寒晶兰感觉到了灵气的涌入。它转动起来,吐出一层又一层的雾气。渐渐,肖怜儿感觉到雾气像毛毛雨,魂魄被浸润着,舒服地想睡。她打了个呵欠,闭上眼睛,飘浮在花中。
像是受到了寒晶兰的吸引与召唤。青色的液体从树身大量涌出,进入了乌木般的少女身躯,涓滴不剩。一条条枯干的经脉亮了起来。寒晶兰生出的雾气随之流淌进了经脉。
这一觉睡了好久。肖怜儿梦到那个闪电肆虐的夜晚。明彻趴在山岩上冲自己笑。黑呼呼的脸,身上冒着缕缕青烟,像只烟熏鸡。她扑哧笑了。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少女脸上绽开的笑容在乌木般的脸上形成了一条裂纹。她睁开了眼睛。一块焦木从脸上掉下去,露出一块莹白。
肖怜儿转动着脖子,细细碎碎的声音响起,一块块漆黑的东西从脖颈掉落。她望着悬在头顶的金色匕首,伸出了手。
抬手的瞬间,胳膊上形成网状的裂纹。她抖了抖,黑色的外壳纷纷掉落。金色光芒下,胳膊洁白如玉。
“我活过来了。”她喃喃念着,坐了起来。包裹在身上的焦黑东西四散迸裂,身躯皎洁,不着寸缕。
她下意识地环抱着胸,从树上站了起来。心里一默,猜到了一部份:“原来被闪电炸成焦炭了呀。”
头顶悬着把奇怪的匕首,脚下踏着一截树。漆黑的树上,躺着一枝尺余长的嫩枝。枝如碧玉雕成,上面还有两片雨滴状的绿叶。
她捡起这枝嫩枝,记忆再一次被唤醒:“明彻折下的绿枝?它怎么会在这里?这是雷劫木!我还在秘境中?这是什么地方?他们都离开了吗?”
难道是这株雷劫木救活了自己?肖怜儿想起明彻说过的话。万年雷劫木,遭遇雷电轰击,却拥有着神奇的生机。
只想喝口汤,结果把他想吃的肉给吃了。
“算你有良心,没取走这棵树,让我一直困在烧成焦炭的身体里。”
肖怜儿想起明彻折绿枝的意思,顺手将绿枝往头上插。绿枝一下子戳到了她的头,痛得她哎哟叫了声。她摸了摸,脑袋光滑溜溜,头发全没了:“连头发都烧光了啊。死的时候不是很难看?”
她嘀咕着顺着在四周摸索了一遍。墙面是湿润的泥土。她难道在地底?“难道他们看到我被闪电炸焦了,就把我埋在了地里?”
肖怜儿盘膝坐下,察看丹田。
丹田中浮着指甲大小的绿色寒晶兰,还多出一株半寸长的青色树枝。她神识一动,试着引灵气入体。
充沛的灵气潮水般涌进来,顺着经脉运转。
肖怜儿本想看看自己的修为,没想到灵气一经引入,一发不可收拾。她大惊失色:“这是要筑基了?”
外面是什么情况她还不知道。如果秘境早就离开了凤阳山,离开了下仙界,筑基之后被弹出,就会落入虚空之中。虚空风暴连元婴修士都难以应付,她坠入虚空,瞬间就会被风暴摧毁。寒晶兰都会化成渣,根本不可能再保护她。
她拼命想停下。灵气却不受她控制了,大量地冲进经脉,自动运行。
丹田里积蓄的真气越来越多,丹田鼓胀起来。她只能不停地挤压着真气,直到真气化为一滴滴液体。
筑基修士与炼气弟子比,修为是天壤之别。关键就在于筑基修士丹田里的真气化为了液体,一滴等于炼气九层所有的真气。
一旦真气化为液体,就意味着筑基成功。她唯一能想到的是让寒晶兰吸走所有真气凝成的液体。神识沉进丹田,不等寒晶兰吸取液体,青色的树枝像是渴坏了,丹田中的真气液体嗖地被它全喝了下去。半点没有分给寒晶兰。丹田空空如也,肖怜儿松了口气,喃喃说道:“这货跟寒晶兰一样?难怪明彻想要。”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灵气终于停止了运行。最后一滴液体滴落在丹田。肖怜儿不敢大意,用神识触碰着那根树枝。树枝很听话,一口吸干。
这样,秘境还会有反噬之力吗?肖怜儿睁开眼睛,坐了很久。四周寂静异常。她拍了拍胸口,拍到一只柔软的小包子,又尴尬起来。
她仔细看了看自己。衣裳化成了灰。手腕上的黑木镯,指间的缠枝花银戒,脖子上挂着的储物戒指都没有了。她叹了口气:“这下真是一穷二白,光滑溜溜。”
她转身望着雷劫木,心想不用真气,日子没法过了。用一点真气再试。如果有反噬赶紧收进树枝里应该可以躲过去吧?她用神识召唤小树枝:“给我一滴真气就好。”
树枝顶端果然滴落了一滴真气。
指尖轻弹,习惯性的召唤水刃,掌心水刃晶莹透明,却是青白相间。水刃一出现,空中突然涌出一股力量向她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