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会长,谢天谢地,你醒过来了,现在回答我几个问题,”他俯视着谈竞,说的是热切的话,但眼神冰冷,是即将开枪时的神色,“你是谁?”
谈竞张口,从干裂的嘴唇中挤出嘶哑的声音:“谈竞。”
“本名,你的本名叫什么?”
长时间的昏迷让他大脑陷入停滞,无数潜意识里的东西被翻出来,来不及伪装便脱口而出:“谭……”
左伯鹰紧紧盯着他,催促:“谈什么?”
“子学。”谈竞吐出这个名字,这是他最早取的字,“谭子学。”
左伯鹰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当然知道谈子学这个称呼,不仅是他,甚至连绵谷晋夫都知道,这不是个秘密。
他有几秒钟没有说话,谈竞的眼神在这段时间里清醒过来,低低呼痛,紧接着识别出面前人的名字:“左署长。”
“谈会长。”左伯鹰回应他,然后拉动他床头的铜铃,叫来医生,“真高兴看到你大难不死。”
“小野美黛……”
“死了。”左伯鹰盯着他的眼睛,道,“我击中了她的头颅,然后从她尸体上搜出了她原本想要带走的东西,我军的兵力分布图,和一台密码机。”
他说着,哼笑一声:“真不愧是干了这么多年政治秘书的人,出手稳准狠,拿的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医生掀开了谈竞的被子,揭开绷带检查他的伤口,纱布被揭开的时候,一阵扎心的痛意直击大脑,让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甚至连呼痛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伤口愈合得很缓慢。”医生用日语道,“要随时检查,避免感染。”
“谢……谢谢……”他倒抽着凉气回答,脸色青灰,毫无血色,瞳孔里一片灰寂,那是万念俱灰的眼神。
“你最近与她走得很近,听说还有谈婚论嫁的打算。”左伯鹰又开口,“不过也全赖你机敏,早早发现了她身上的问题,如果不是你,那我们就会损失很重……你又立功了,谈会长。”
谈竞嘶嘶地笑起来,却没有说话,他勉强抬起手挥了一下,聊作回应,然后便闭上眼睛,再也不发一言。左伯鹰叽里咕噜地说了很多话,句句都在证实小野美黛死亡的消息,将他扎得千疮百孔。
“你看起来很悲伤,是因为小野美黛吗?”左伯鹰最后道,“栖川领事倒并不悲伤,她只是愤怒,生气自己将如此诸多的信任赋予她人,最终却换来一个背叛的结局……她亲手解剖了小野美黛的尸体,打开了她的胸腔,取出了那颗背叛者的心脏,用以警醒自己,再也不可如此轻易地信任他人,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可以带来,供你缅怀。”
他说着,深深重重地叹了口气:“毕竟是你曾经谈婚论嫁的人。”
谈竞在这段话里一言不发,等他说完后,依然回以沉默。左伯鹰感觉自己的猜测正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渐渐落实,他看到苍白的病床上抬起一只摇摇欲坠的手,那只手在当在病床前的医生身上虚弱无力地推了一下,示意他走开,好让左伯鹰看到自己狰狞的伤口。
“与我谈婚论嫁的人,送我一身伤口和半条命作为纪念。”谈竞终于开了口,“把那颗心脏带来,我想看看,它究竟是什么做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