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南疆,宛若一个不同的国度,
正值雨季,船舱里更是潮热不堪。偶尔云开日出,明亮的阳光便当头照耀下来。河面上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甲板上的水汽便蒸腾而起。
士兵和水手们都像当地人一样**着上身,轮番吊起河水浇灌在身上。那甲板下面却惨了,这时代的船舶都没有舷窗,便好似蒸笼一般。
莫儿换上抹胸、绸裤之类的轻薄衣服,外面披着薄纱。金士麒得眼热,就总是来“照顾”她,惹得两人汗如雨下。后来金士麒发明的“转扇”,由所有的仆役们昼夜不停地轮流摇着,给船舱里吹风。但船舱的门都要敞开,莫儿再被男人“照顾”的时候,她就咬着手指忍着声音。
到了第二天,小桃便告诉她:“还是听得见呀,莫儿姐姐。”
小桃也换了当地女孩的宽大衣服,四肢都露着小半截,还赤着脚踩在船板上。别家的婢女们学着样,换上了清凉的衣衫,她们在大舱里乱跑着惹起阵阵风凉。年轻的夫人们却不敢造次,都守在船舱里,暗中骂自己的相公上了贼船到了这破地方。
日复一日,西江水一次次地分开,分作容江、蒙江、郁江、黔江。驶入柳州地界之后,江水又迎来一个新的汇流处:右边一道翠绿的江水来自“柳江”,可以驶往柳州;左边赤色的入口就是“红水河”,正是迁江县的方向。那两道绮丽的江水交融在龙泽号的船艏前,如魔术一般。
舰队驶入红水河!
终于,天启六年六月十八日这日中午,龙泽和武腾抵达了迁江县的河岸。
船上,几乎所有人都扑向左舷,泪眼朦胧地着旅途的终点。
终于可以下船透气了!女人们想。
青山,赤水,烟雨朦胧,宛若画卷。两岸上是连绵的竹林,竹林之后是阔达数十里的平原。远处座座青山拔地而起,透着格外的俊雅。远近三两处小村落,皆是白墙青瓦坐落在稻田间。在苍翠的树林簇拥下,一里之外坐落着一道低矮的城垣,那就是迁江县。
从那县城往西,那数万亩土地就是他们的财产。平原上各种绿色交杂在一起:浓的淡的深的浅的青的翠的,无法分清是庄稼还是草场。郁郁葱葱的一片,真是惹人喜爱。
小军爷们却没啥子情趣——
“奶个熊!那也算县城?跟个屯堡差不多?”
“城墙才一丈高,跳下来都摔不疼。”
金士麒忙道:“好啊,墙矮,说明这里和平。”
已经抵达了迁江县,纤夫们便跳上木筏,就向下游划去。金士麒跟他们挥手告别,没人搭理他。
“继续前进啊!”姚孟阳指着河流上游喊道,“前面才是我的田,去。”
向前数里处有一道山口,红水河就从那山中流出来。山口这边是“金士麒的千户所”。过了那山口,南北两岸就是姚孟阳和查应才的两个千户所。
“我是‘平阳屯’的主子!”姚孟阳吼着,他不再嫌弃这名字了,“大哥咱继续前进,帮我把行李送过去。”
“你不跟我一起‘附郭’吗?”
“至少也要先吧,得之不易啊。”
是啊,那姚与贤老将军为大明皇帝征战半个世纪,连同姚孟阳的父亲、伯父、叔叔全都死在辽东,终于才有了今天这收获。金士麒也想巡视一番,便下令扬帆。
雨季里,河面宽广水流平缓,又恰逢顺风,两条大船就逆流而上。又行了2个时辰,终于抵达了迁江县上游6里之处,南岸正是“平阳屯”的所在。
这一刻,天空中雨云散尽,傍晚的金色霞光铺撒大地,风光更美了!
那翠绿的山峦和平原,荡漾着赤色的红水河。岸上星罗棋布的村落,一副田园情调。金色的风,扑涌在男人的身上。自从到了广西,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景致。“嚓!”金士麒叹道,“可以圈起来卖票!”
船靠岸,落锚,将桥板推向上岸。
金士麒更激动了,“应该由我——这队伍的领袖首先踏上南丹卫的土地。我先落下哪只脚呢?该说些什么?”
刹那间,小军爷们全冲下去了。他们狂呼着“大南丹卫,威武!”“终于到啦,想哭呢!”更夸张的是姚孟阳,他从桅杆上拆下“南丹卫”旗号跳上河岸,正使劲地摇晃着,“我的,都是我的!”
金士麒甜美地笑着。为了今天,他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在袁崇焕和吴襄鼻子底下偷银子;陪太监逛窑子;为了招募人手跟山海关所有的文官武将们吵架;海上漂泊两个月;西江上这一个月更辛苦。现在,我们终于抵达了。
金士麒走下船,踏上那片红色土地。落脚处泥泞肥沃,发出好听的沙沙声。他附身抓起一把泥土,嗅着那浓郁的芬芳。那泥里爬出了一条小蚯蚓,扭动得也格外活泼。
“啊,大南丹卫,我的土地!”
还有那些热忱的土著群众——他们正从灌木和竹林后面跳起来。那是几十名汉子,大多**着上身,正大吼着奔跑而来。金士麒想起船上还有酒,不如一起来分享。
“嗖”地一声!
啊,好熟悉的声音,至少四个月没听到了。
那是一支箭,穿越大南丹卫潮热的空气,擦着金士麒的脖子“砰”地插在了龙泽号的船身上。
没错,至少50名土著战士乱舞着砍刀和竹枪,正冲过来。
“敌袭!”金士麒的记忆被唤起了,他狂吼:“龙武,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