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桌上打着节拍,心中很是得意。说到退婚,他还真没那花花肠子,能想到的最好主意,也就是象《水浒》里那样,埋伏在陈经济那小厮回家的道路上,拣个僻静处跳出来,一刀砍了他的脑袋。只要没有了新郎官儿,那婚事又从何说起?
不过想了想,陈经济之来,是因给自己吊孝而起,若他死在了这一趟旅程中,那陈洪只有这一根独苗,岂肯善罢干休?迁怒之下,十成里有九成九会怪罪到自己头上,现在的自己可无意与禁军的松糕教头作对。
因此昨日间七想八想之下,突然想起那王婆来。试《水浒》里她替西门庆勾搭潘金莲时安排的那十分捱光计,真个是虽然入不得武成王庙,端的强似孙武子教女兵。这老虔婆,既然能帮昨天的西门庆勾引良家妇女,自然也能帮今天的西门大官人完美退婚。
世上这种小人最多,尽都是些可相与为善,也可相与为恶的人物。用在邪处,就是要人性命的砒霜;用在正处,就是以毒攻毒的良药。关键就是,人怎么用了。
正思量着,却见玳安领了那王婆进门,西门庆便笑道:“干娘一向少见啊!”
那王婆早已巴巴地磕下头去:“哎哟哟,老身是个什么东西,敢让西门星主叫一声干娘?不当人子!不当人子!星主却莫要折杀了老身!”
西门庆让玳安赶紧扶起王婆,这才笑道:“玳安,你退下吧!无事莫让一个人过来!”玳安见西门庆言语郑重,心里打了个突,答应着退出去了。
见玳安行得远了,西门庆这才笑道:“王干娘,你年纪这般高寿了,便是称呼你一声‘干娘’,也是该的。却不知你儿子跟谁出去,却撇下你这样一位老人家,倒放心!”
王婆便叹道:“说不得!跟一个客人淮上去,至今不归,又不知死活!”
西门庆道:“却不叫他跟我?”
王婆笑道:“若得大官人抬举他,十分之好。”
西门庆道:“等他归来,却再计较。”
这几句闲话一说,王婆心想:“这西门大官人又是生药铺,又是功德炊饼,又是舍粥舍药,念老惜贫的,却不是个清闲人,今天既然叫了我来,必有用我之处。想他是天星转世,我又怎敢故意拿大,却让他先开尊口?”
因此这婆子便虚笑道:“大官人,你是天星下凡,一眨眼的时间都是金贵的。今日既然叫老婆子来,必然有个道理,是也不是?”
西门庆暗中点头:“这老虔婆果然乖滑。”当下便故意踌躇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劳烦干娘,却只愁干娘年龄高大了些。”
王婆听到西门庆说她老,便兴头起来:“哎哟哟!西门大官人如果让老婆子到景阳岗上去打虎,那老婆子自然是老了;但若是让老婆子出主意、想办法,我比那姜太公还要年轻二十岁哩!”
西门庆大笑:“好!我这里有一桩烦心事,若干娘能替我支个巧招儿,事成之后,我便送一百贯钱与你做棺材本!”这正是:
打虎必当英雄汉,擒鬼只须傀儡人。却不知那王婆有无妙计,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