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安站得直直的,垂头道:“爷,我见咱家的白马,不不不!是武二爷的白马孤零零的在县衙门口站着,武二爷也没空儿照应它,我就大着胆子,把白马牵回来了……”
这小厮一边说,一边转眼偷觑西门庆的脸色。却见西门庆脸上无喜无怒,只是拖长了声音说道:“你倒是有心的很呐……马呢?”
玳安心里发虚,赶紧应道:“我把白马带到马房,让人刷洗去了——马的后胯上,沾满了那么大一滩人血!”
西门庆点点头,突然喝道:“玳安!”
玳安吓了一跳,听到西门庆口气严整,急忙应承道:“玳安在!”
西门庆道:“你去紫石街武道兄家里,给他家送个信儿,叫他不必惊慌,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武二哥今天有难,正是用得着功德炊饼的时候!”玳安答应着去了。
西门庆又对焦挺道:“兄弟,你且去县衙前情况,下面那些衙役皂隶,都意思意思。虽然打虎英雄在清河县有天大的面子,但关键时刻,铜子还是比面子更好使一些。”焦挺一拱手,也自去行事。
身畔无人,西门庆这才用力把汗巾子往地上一摔,恨恨地道:“唉!武松啊武松!”
自己想着逆天改命逆天改命,自己的命虽然改了,但这天却没能逆,武松到底还是杀人了!而且这事还发生在武大郎的正寿日。莫非阴司阎王殿也讲究收支平衡,自己和武大郎、潘金莲甚至王婆躲开了灾殃,就得有别人替自己这批人受过不成?
但是,这回武松虽然杀得痛快,但却也太过了。那应伯爵纵然招千人嫌,万人恨,但关他的家眷何事?武松居然一口气把应家上下全都杀得尽绝,这岂止是矫枉过正?简直就是丧心病狂,没想到他把对付孟州城张都监一家的手段,抢先在这清河县里施展了!
还是千百年来民间传颂的那位英雄豪杰武松吗?
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即使理想和现实再有差距,再令人失望,这武松还是要救的!
西门庆快步进了后宅,对月娘道:“月娘,给我准备一副金银酒器,再取五十两蒜头金来。”
月娘吃了一惊:“你要这么多金子做甚?过年的压岁金锞子,不是早熔过了吗?”
西门庆苦笑道:“只怕花大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武二哥他杀人了!这些钱衙门里走动要用!”
月娘正在吩咐玉箫和小玉开立柜,开皮箱,闻言只吓得身子一颤:“他杀了哪个?”
西门庆恨道:“哪个?应该说是‘哪些’才对!”
月娘听后,吓得呆了半晌,才道:“我听说那武二哥两天前受了小人蒙蔽,想要伤犯你,幸亏后来解释开了,现在怎的又去杀别人了?又怎的还要咱家给他花钱赎罪?”
西门庆斩钉截铁地道:“咱家这一年多来,靠着武道兄的功德炊饼,赚了多少钱财?现在他兄弟有难,你我怎能袖手旁观?”
月娘听了点头道:“官人说得是!”
西门庆拍拍她的手,赞道:“月娘,有一个贤慧的你在,省了我多少心!为夫多谢你了!”
月娘一下子跳开,红着脸悄声道:“丫头们就在旁边屋里,动手动脚的,成什么意思?”
西门庆笑了笑,用礼盒盛了金银酒器和蒜头金,匆匆去了。
到了县衙角门,连通报都不用,直接登堂入室,见了李知县,挑明了要救武松性命,接着呈上礼物。李知县推辞道:“都是相好兄弟,心意领了,礼物却是收不得!”
西门庆道:“要做成这件功德,也不知要麻烦拱极兄多少门路,难道这些打点的钱,都让拱极兄你一个人贴出来不成?这些敲门砖,拱极兄必须收下。”
李知县只好收了,然后沉吟道:“这件案子的文稿,兄弟我已经胸有成竹了。只是东平府这位陈文昭陈大人,却是个不要钱的清官,且又明察秋毫,文案呈上去,想要不被他驳回来,却让人大为头疼。”
西门庆猛然间想起一人,便笑道:“李兄只管做好你的文案,陈知府那里,小弟去想办法。”这正是:
莫惜箱中千金去,且天边一苇来。却不知西门庆想起了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