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冉摸着她的额头,发觉烫得厉害。她赶紧将杜云舒扶回到房间里面,看见卧室里的床头柜上,散落着零星的退烧药和感冒药,看来她已经吃过药了,只是高烧一直没有褪去。苏冉冉赶紧给北溟打电话:“你快上来,你母亲出事了!”……杜云舒再度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上挂着点滴。而她的身边,站着北溟。“小溟……”她吃力地想要坐起来,只是没有力气。“你别乱动,医生说你这是急性肺炎,得躺着休息。”“我记得,我昏过去前是苏小姐来找的我——”“天太晚了,我让她回去了。”北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峻,不带一丝温度。杜云舒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觉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你……一直陪我到现在?”她心中顿时酸楚。“怕你死了,会让冉冉不安心。”她轻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位苏小姐。”“至少她不会对我利用算计,算计完了之后再一脚踢开。”杜云舒苦涩地抿了抿唇:“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是在算计你。”“难道不是吗?我不过是你用来谋夺北家财产的工具罢了,家产到手了,工具也就可以丢掉了。”“不是这样的……”杜云舒费劲地起身,看见他眼中的冷漠,心中又是一冷。“不是这样的……小溟,你要知道,我那时也有许多的不得已。”他唯有冷笑。究竟是什么样的不得已,才让一个母亲会狠心抛弃掉自己的孩子?“我的东西,你看到了吗?”她忽然又问。“你是指这个?”北溟的手里拿着一个相册,看起来有些年头,边角都已卷曲发黄。这是在她枕边发现的,里面全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那些照片不知道被她抚摸查看过多少次,许多张都已经模糊。“我总是害怕,自己会忘记掉你的模样,所以就一直看,不停地看,不过,你好像早就不长照片上那个模样了。”杜云舒怜爱地抚摸那个相册里的照片,眼中蓄满了温柔。“我的小溟长大了,脾气性格都和小时候不一样了,可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了。这张脸,在我心里早就摩画过无数次。”北溟的拳头捏得愈发紧,唯有如此,他才能保持着表情的平静。“特地把相册摆出来,是想让我看见吗?”“我又不知道你会来找我……小溟,你会来看我,还在医院里陪着我,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很高兴。”她一连说了三个很高兴,让北溟心中一颤。记忆中,母亲在面对他时,好像一直都是不怎么高兴的。那感觉就像是,他本就不是她满心欢喜迎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可是现在,她却说自己很高兴。“嘁,有什么可高兴的。”杜云舒抬起头来,看着他笑了。虽然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可是这个笑容,就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那是他漫长记忆里,几乎仅有的一两次笑容。“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他不自然地说了一句。“你明天还会来看我吗?”“明天,你就能出院了。”……杜云舒的病不算严重,挂了一天点滴之后就出了院。她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北家找了北溟。“你怎么又来?”他早上一起床,就看见母亲坐在自家的客厅里。“你不来找我,自然只好我来找你。”杜云舒的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精神状态也佳。这一次,北溟没有像之前那么排斥。苏冉冉和杜云舒坐在一起聊天,他没搭理二人,径自进了书房。洛辰若有所思地跟了进去。“爹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神秘兮兮地在北溟身边说。“什么?”“妈咪刚才说,今天中午要留奶奶在家里吃饭,奶奶现在正和妈咪在厨房里忙碌。”他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爹地,你居然不反对吗?”洛辰十分惊讶。“反对有用吗?”“可是,你是一家之主啊!”洛辰连连咋舌,前几天爹地对奶奶还是冷若冰霜的态度,怎么这么快就变了?不过,爹地还是很要面子的,有什么话都不肯说,偏要妈咪替他说出口。“其实,你一点都不讨厌奶奶。”洛辰得出了结论。“如果是你,你会讨厌她吗?”洛辰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讨厌妈咪啊,她可是我的妈咪哎。”他轻嗤了一声,喉咙里又泛起一股苦涩。苏冉冉果然留了杜云舒在家里吃饭,不过,北溟并没有出现在餐厅。他还是一如往常一般,既不赶人走,也不主动跟她产生任何交流。苏冉冉刚想去把北溟从房间里叫出来,杜云舒拉住了她:“冉冉,算了,我想他大概还是不大欢迎我吧。”苏冉冉十分可惜地望着满桌子的菜,“这可是您忙活了一个上午做的菜呢。”“我总是想着,还像小时候那样给他做一顿饭,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吃这个,不过,可能不会再给我机会了吧。”杜云舒摇了摇头,语气怅然。“你记错了。”就在这时,北溟突然出现在了餐厅的门口。杜云舒紧张地站了起来。他冷冷道:“小的时候,你从来没有一次做过饭给我。一次都没有。”“我……”杜云舒一时失语,双手无措地在围裙了打着圈。“还有,这些也不是我喜欢吃的。不知道您记忆中那个喜欢吃这些菜的儿子,究竟是哪一个?”苏冉冉下意识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杜云舒做的这一桌子菜,的确不是北溟爱吃的,尤其是生菜和香菜,他从来都不碰。可是杜云舒做的中餐,却在其中的很多份上都放了香菜做点缀,苏冉冉原先想要提醒的,只不过一想起这是北溟小时候吃过的东西,就没有说。而现在,北溟冷冰冰戳破了她。“我要出去一趟,你们自己吃。”北溟对苏冉冉说完,就直接出了门,没有再理会杜云舒一眼。“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杜云舒怅然失望。他们俩才刚刚似乎有些拉近了的母子亲情,此时此刻又好像离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