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了张真人和供奉阁的诸位前辈,俞和与宁青凌都不愿再去宫中与容昭皇后和两位皇子告别。俞和带着空空荡荡的门派玉牌,和一颗装满了喜悦与思念的心,走出了京都定阳城的南门。
他本想御剑直回扬州去,可宁青凌说什么也不肯,俞和拿这位小师妹也没了办法。传讯到门中问了,赈济灾疫的事情还没落定,门中除了掌门师伯鉴锋真人镇守道庭,便只剩下隐居不出的宿老和低辈弟子们,宗华真人、云峰真人和南启真人等高手全都在岭南一代奔走救人,至今还未回转。
于是俞和也就依了宁青凌,找了条与来时不同的路回扬州。一路上走走停停,见到瑰丽的风景就游玩一圈,遇到繁华的城镇也逛一圈。宁青凌似乎故意想绕开青州和徐州,她执意不朝东边走,倒向西面绕了一个老大的弯子,穿过豫州和荆州,朝扬州而去。
这一趟,又是足足走了快半个月,这才远远望见了罗霄剑门的大九衍降魔圈。
宁青凌似乎远没玩够,拖拖沓沓的亦步亦趋,可俞和已是归心似箭,脚底下加紧。一步踏上罗霄山门前的石径,俞和仰头深深了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的神色,“可算回来了!”
“怎么,师兄这一路可是吃尽了青凌的苦头?”宁青凌翻了翻白眼,“若是我们出了定阳往东走,只怕俞师兄你还在一步一步的丈量青州海岸吧?”
俞和脸上一红,也不好抗辩。这一路上,宁青凌唧唧喳喳的,把俞和与陆晓溪的那点儿往事,尽都套了出来。当然少不了好一番品头论足,大抵就是调侃俞和,说俞师兄看起来虽然木讷,却竟然是个痴情的汉子,真是人不可貌相。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罗霄山门,自然先去了藏经院。云峰真人见他们平安回来,还奉上一份定阳土产,满脸尽是笑意。草草说了几句,对供奉阁与龙门道的事情一字未问,便命两人自回东峰小院歇息。特意叮嘱俞和第二日早课后,随他去见鉴锋掌教和宗华真人,当是为了那论功行赏之事。
俞和与宁青凌带着大包小包的土产,到论剑殿派发给各位师兄师姐每人一份。大师姐莫子慧、三师姐章若莲和五师姐邓晓,都是一匣子产自西域冰海龙涎香。二师兄易欢和四师兄方宁则是一对北狼毫紫竹笔,虽及不上给几位前辈真人带的关东辽尾笔,却也是三百两纹银一对的上好货色。
见一众同门尽欢,两人也就回东峰去了。这夜俞和没有打坐炼气,而是倒在自己的木板床上,美美的睡了一觉。身归罗霄,心中那种踏实的感觉,实在是安适之极。
第二天卯时,行过了早课,俞和便随着云峰真人去了三清殿。
本以为鉴锋掌门真人也在三清殿,可听宗华真人说,一大早鉴锋真人就有要事出山去了,托宗华真人代为行赏俞和。
这时再见到宗华真人,俞和心里,可不单只将宗华真人看作是一位对自己青睐有加的师门长辈了。离开京都定阳之前,张真人特意私下里跟俞和说了不少关于宗华真人的事情。才知道罗霄剑门的这位清微院掌院,绝非是一般的人物。
明面上,宗华真人只是扬州罗霄剑门的一位掌院真人,可暗地里的两重身份,却是了不得。张真人也是到了定阳供奉阁才知悉,这宗华真人竟是扬州供奉阁暗府的掌法大执事,这一重身份,连扬州府供奉阁的大当家张老也不知道。而宗华真人还有一重身份,就更加神秘了。
九州修真界中,有许多亦正亦邪的修士合会,那无央禅师和章炎真人所在的无名门派,便算是其中之一。而扬州有个“买命庄”,也是个势力遍及九州地界的修士合会。顾名思义,“买命庄”是个做买卖的地方,在这里可以买自己的命,也可以卖别人的命。这里有最能救人的保命灵符和最能杀人的死咒符。
来做买卖的人,拿得出什么奇珍灵品,就换得到什么样的符箓。
只是这符箓卖与不卖,却要由买命庄的几位当家人说了算。
每一道符箓从买名庄带走,都要留下一个名字,无论这符箓是救了人命还是夺了人命,都须得是留了名字的那个人的一条命。若人名和性命对不上号,那买卖就算是没做成,买名庄自会把换走符箓那人的性命给收了去。
虽然买名庄也会把符箓卖给魔宗的修士,但谁都不保定自己哪天,也需要去换一道符箓来护身,所以买名庄虽然亦正亦邪,九州道魔修士们却只当它是个地下坊市,也没有那个正道之士跳出来指摘讨伐。
而宗华真人,就是这买名庄的当家人之一。不过至于当家人究竟共有多少位,却没人知道。
有这两重身份,俞和如今看宗华真人的眼神,更是加着谨慎恭敬。双手把装着一对关东辽尾笔的黑漆檀木匣子奉上,便小心的退步到一旁,垂首听侯宗华真人发话。
宗华真人笑吟吟的打开了黑漆笔匣,一看那银丝紫竹的笔杆,根根挺实直立如针,饱满发亮的狼毫笔头,顿时赞了一声:“塞北雪狼毫,好笔!”
“俞和有心了。”宗华真人阖上笔匣,收入袖中,“张师兄已经传讯于我,说了定阳的一番情况。俞和,你做得不错!最后虽然功亏一篑,没能镇压行戈法王,但那也是此魔气数未尽,早有高人算过,行戈法王并不会陨落于定都,因而过错不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