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拖拉机擦得崭新锃亮,已经装上了拖箱停在田觅家门口。
田觅知道村长已经给了她很大的帮助了,她拽了拽衣襟,红着脸道:“伯伯,还要劳烦您一趟,我家现在没钱,但是韩家把我们赶出来了,还欠着我们半年的房租没退,加上他们砸坏我家东西……”
村长听得心头一动,这个韩有根和张来娣平时一毛不拔,惯不把他放在眼里,正好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
张来娣一家显然没想到村长会亲自带着田觅来跟他们要钱。
他们一家正围成一圈,拔鹅毛的拔鹅毛,削土豆的削土豆,准备炖老鹅吃呢。
见村长开门见山地跟他们要钱,张来娣拿手肘拱了拱韩有根。
韩有根便搓搓手站起来:“他沈伯,侬让我们一下子拿出百十块钱来,哪里拿得出来呢?”
村长冷哼了一声:“你家麦子长得好,卖了不少钱,以为我不晓得?侬看看她们孤儿寡母的多可怜!”
韩有根满脸陪笑:“这不是刚订了两只猪仔吗?再说了,金凤和金宝都大了,这不都要处对象了,我前些天买了两桶涂料,把房子刷了刷,这会儿手上真没几个钱了……”
村长冷着脸:“你们把人赶出去了,人家付了的房租得退回来!你们砸坏了人家东西不想赔?你们要过日子人家不要过日子了?那好,你们不赔钱,就拿你家的东西抵!”
村长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人,话音落下,就指挥着村里的青壮去韩有根家搬东西。
张来娣顿时急了,放下手里的肥鹅就去拦人。
村长看了一眼,指着那肥鹅道:“正好,这里有只鹅,囡囡,等会儿带走,给你姆妈补补,也算是张来娣把你姆妈气吐血的赔偿了。”
田觅点点头,指着张来娣道:“她太可恶了,摔坏了我阿爸唯一的照片,还往上面泼水!我姆妈病得这么重,都是被她气的!”
村长怒目一瞪:“还有这事?”
“可不!我们家乱成一团,还没收拾呢!侬现在去看!”田觅眼圈发红,委屈极了。
“这样,你看着什么东西好的,就搬回去!还没见过这样的泼妇刁民呢!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
“好!”田觅挽了挽衣袖,就要去搬东西。
“干什么干什么!”张来娣家的女儿女婿都站起来。
二女婿王全发更是拦在田觅面前,喝道:“干什么?抢劫啊!”
韩金凤也走上前来:“沈伯伯,侬这是要抄家么?大清早就灭亡啦!现在都改革开放啦!侬还搞这一套?”
韩金凤念过书,说话一套一套的。
不过沈伯做了十几年的村长了,还能被一个小囡几句话给唬住?
他脸色一沉:“什么抢劫、抄家?!你们这是诬蔑!你们把人赶出去,欠了人家的房租不给,砸坏了东西不赔偿!那好,我们就到派出所说道说道!”
“哎,别啊别啊!沈老哥!”韩有根凑上前来,递给沈伯一根烟,“我们也没说不给啊,这不是手头紧吗?多宽限几天,嘿嘿,宽限几天……都是乡里乡亲的,侬说是吧?”
田觅见村长接了他的烟,生怕村长不给她做主了,抢先说道:“侬也晓得是乡里乡亲的,我姆妈还等着这钱救命呢!你们就眼睁睁地要逼死我姆妈?”
村长道:“韩有根,侬给句敞亮话,现在能拿出来多少钱?”
韩有根一边拿眼睛看张来娣,等着她发话,一边背过身拉了村长一把,在自己身体挡着的地方塞了个纸团给他,然后凑上去给村长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