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深反应过来,刚慌乱了一秒,又看见霍勉那张脸,陡然乐出声:“吭哧!”
李无廷飘去一瞥,霍勉顿时一个激灵,埋头干饭。
没了对面的注视,宁如深又想起刚才那茬——
之前李无廷也替他擦过糖汁、掸过糕点渣,昨天还替他蹭了灰。
他压着臊意,觑向李无廷,“陛下,臣自己来就好。”
李无廷端详,“你看得那么如痴如醉,还能想到擦嘴?”
宁如深捧着碗,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喔。”
他们在这边嘀嘀咕咕,对面的霍勉嘴张了又闭,盯着骨头难以下咽。
…
一顿午饭在霍勉的食不知味中结束。
午饭结束,李无廷要去趟陇远关城楼。
宁如深和霍勉一道前往,德全和一队亲兵伴驾随行。
登上城楼,烈日下是一片炙烤的黄沙。
几十里外便是北狄军,前方这片旷莽之地已沦为战场,四处留有断箭和战火燎过的痕迹。
李无廷同霍勉指着地形商议军情。
宁如深听得一知半解,在旁边摸了下城墙砖,又被烫得一缩手,“嘶!”
“……”两人话停下,转头看来。
霍勉脱口一乐,“嘿!铁板烤——”
李无廷目光落过去,他话头陡然卡住,转而摸了把墙砖:
“…靠,好烫啊。”
宁如深赞叹地看向他:好生硬啊。霍勉是在表演一种很新的东西吗?
城头的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
正在这时,一声鹰唳忽然划破长空!
几人抬头,只见一只雪白的雄隼在天空盘旋了两圈,直朝他们这边落来。
这正是之前轩王送到军中的矛隼。
矛隼生性凶猛、视听敏锐,自开战之后霍勉就把它放出去侦查敌情,时不时还能啄瞎一串北狄兵。
霍勉刚欲伸手迎接大白鸟。
却看李无廷掀起披风一抬手,那只白隼就哗啦落在了李无廷的护腕上。
霍勉的嘴又张开了:??
雪白的矛隼抓着护腕,掸了掸蓬松的羽毛,李无廷熟稔地一拍。
嘭。矛隼缩头,乖乖站着不动了。
宁如深趁机撸了把毛,“陛下认得它?”
李无廷把矛隼往他跟前递去,“轩王养了它好几年,以前朕在轩王府常喂它。”
他说着吩咐德全去拿生肉。
霍勉闻言恍然,“难怪!先前它刚来军中,臣都是喂了好久才没被它啄头。”
“……”
宁如深蓦然想起那些鹰飞狗跳的日子,轻轻感慨:
他都一度以为三军会被夺帅。
不愧是轩王送的隼,战斗力和轩王有的一拼。
几人说话间,生肉条被拿了过来。
宁如深跃跃欲试,“陛下,臣想…”
刚一开口,肉条就被递到跟前。
李无廷的臂弯也打开了点,他立马心动地往前一凑。
宁如深所有注意力都在喂隼上面。
全然没注意到两人贴近的姿势间,他几乎被李无廷半环在了身前。
李无廷垂眼看着他,光洁的额头近在咫尺,似乎只要一低头就能碰上。
他喉结微动了下,只放缓了呼吸没说话。
“……”
跟前,霍勉一咽,慢慢转开了头。
宁如深喂完白隼,又伸手摸了摸。
他指尖还残留肉味,白隼正要去啄,就被一把捏住后颈——
哗啦!李无廷扬手把它扔了出去。
白隼振翅扑打了两下,又在明灼的日光下盘旋了两圈,冲去了敌军那边。
雪白的小点转眼消失在了远处。
霍勉望了望,心说:原来是在北上之前就认了主。
·
他们在城头没站多久就下去了。
下城后又沿着城墙边巡查了一圈,一路上平静无波,除了霍勉每一步踩得跟梦游似的。
宁如深朝人看了一眼又一眼。
终于,趁着李无廷在前方询问守备兵,他拉了把差点撞上城墙的霍勉,小声问:
“怎么,你也中暑了?”
“……”
想到那幻觉般的一幕幕,霍勉难言,“我应该是中毒了。”
好像不知怎么,就被送去新世界了。
宁如深仰头望了望:中什么毒?紫外线中毒?
“你…”他正朝天上望着,一支响箭突然自身后冲入天际,混着一声鹰啸和城头守军的嘶喊:
“敌袭——!!!”
宁如深心头猛地一紧。
李无廷和霍勉同时停了话头,面色一肃,转头就赶向城门处。
到了城门下,只见上方已燃起战火。
火石裹挟着灰黑的硝烟,飞来的箭镞满天如雨。
李无廷沉眉,掀袍就要登楼。
宁如深下意识跟去一步,却看前方高大的背影蓦然一刹。李无廷转来,一手抵在了他肩头,掌心紧了紧,胸口起伏:
“在
说完披风飞扬,转身大步离去。
宁如深肩头像被一烫,停在原地。
城楼上很快杀声震天,有了帝王亲自率兵守城,全军士气大增!一时间战况激烈,仿佛城楼都在震颤:
“有陛下亲临,我大承必胜!”
“杀狄!杀狄!杀狄!!!”
宁如深站在城下,看不到上方情形,只能听见从上面时不时传来的呐喊和攻城的声音。
不断有定远军冲上城楼——
想到在城楼上迎敌的李无廷。
他心头怦怦直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
也不知过了多久,杀声渐渐小了。
北狄一波猛烈的攻城结束,抵不住如狼似虎的定远军,匆匆撤离。
一批批战损哈士狼又被运了下来。
宁如深提着一颗心望向城楼的方向,终于在覆着残箭断铁的人潮中寻见了那道玄衣银甲的身影——
李无廷清冷的面上多了道黑灰。
他撞上宁如深的目光,脚步一顿,随即越过众将士大步走来,停在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