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倍河原仁仿佛一下子跨越空间,站到了她的面前。他几乎看到了她愧疚中带着点不安的模样。
她总是这么富有同情心和责任感,每次一出事就下意识地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根本成不了英雄。
发生在她身边的事只会越来越多,迟早有一天彻底把她压垮。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把她叫来的吧?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可以尽情地对她倾诉,博得她的同情,获取她的安慰。
她一定能理解的。
分倍河原仁脑子里反复出现的声音终于停下来,没有再反驳他。
他静静凝望着远处娇小的身影,直到脑子里另一个人开口催促,他才说:“你回去吧。”
电话里传来风间真理有些惊讶的声音:“这是……不能见面了吗?”
她一定是在疑惑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
把她叫来,本打算对她说出自己的遭遇,为什么最后一刻又不想现身了。
“是的。”分倍河原仁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好像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志,而是被人操纵了一样。
风间真理清脆的声音低下来,听着有点失落。
“你要是遇到了不好的事……”
她报了一个电话,“这个人在地下做中介商,认识很多人,如果你真的……你可以去找他。”
分倍河原仁没有回答,反而在想,可不就是操纵么。
打这个电话的,不可能是自己。
自己不可能打电话的。
因为——她关心的人,是分倍河原仁,而不是自己啊。
这么说有点奇怪,不过联系到发生的事,就变得很好理解了。
分倍河原仁,个性“双倍”。
没有亲人,再加上眼神凶恶,从小就被人疏远。
意外失去工作之后,他用个性复制出一个又一个的自己。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那些“自己”开始互相残杀。
最后回过神来,就剩他一个了。
*屏蔽的关键字*自己是本体,还是复制体。
复制体受到一定的伤害后会消失。
他很想知道答案,可他不敢去尝试。
只能一直想,一直想。
他,真的是分倍河原仁吗?
真的能享受风间真理对于分倍河原仁的那份关心吗?
脑子里的声音叫嚣着“我来,我能做到,她关心的人是我!”,分倍河原仁砰地拉上窗户,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喊:
“闭嘴!”
“你闭嘴啊!!!”
看,他其实也不是唯一的“分倍河原仁”,脑子里还有一个。
风间真理那么想当英雄,怎么能和自己这种人混在一起。
哪怕只是见面。
怎么可能。
“我不想见她了。”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脑子里的声音突然变得轻微,“不能让她看到我变成这样……”
分倍河原仁的手碰了碰自己额间凹凸不平的位置。
不需要镜子,他也知道这道疤有多狰狞。
而风间真理记忆里的分倍河原仁,没有这道疤。
脑子里那个声音开始背诵风间真理说出的电话号码,分倍河原仁也跟着念了一遍。
他把号码输到手机里。
她推荐的人,能解决他的困境吗?
哪怕不能,为了不让她失望,他最后还是会去试一试的。
脑子里的声音又开始抬杠:“你又不是分倍河原,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
分倍河原仁没有理会他,在新建联系人的姓名一栏,打上了她说的“义烂”两个字,点击保存。
风间真理没有发现分倍河原仁就在对面街道的房子里观察自己,她望着通话结束的界面有些苦恼。
尝试着又拨了几次分倍河原仁的电话,他没有再接起,风间真理给他发了条消息,他回了个不想说话的自闭表情。
刚才跟他通话不像出事了的样子,风间真理只好把这件事先放在心上。
不过,都到这边了,就这么回去吗?还是逛街?她一个人逛好像没什么意思。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风间老师?”
风间真理转过身,看到轰焦冻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插在兜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咦?轰同学,你怎么在这里?”
轰焦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开始反问:“应该是我问老师才对吧?”
“我在等人啊,”风间真理看到不远处的医院,没有再问他来这边干什么,语气有些抱怨,“跑到这么远的地方见面,还被放鸽子了。”
轰焦冻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男朋友吗?”
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这超出学生和老师的对话范围了。
不应该问的。
就是有点在意。
然后就不假思索地问出来了。
上次在学校,应该也是等男朋友吧,他忍不住想。
“不是。”风间真理想起这两天都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的天喰环,语气一噎,眼神更幽怨了。
比起她的沮丧,轰焦冻显得有点开心,语调都轻了几分。
他对风间真理发出邀请:“一起去吃饭吗?我有点饿了。”
他早上就吃了碗面。
现在都下午两点多了,要不是在医院里一直和妈妈说话分散了注意力,他早该觉得饿了。
“可以啊,吃什么?”
风间真理来的路上也没吃饭,就随便买了点零食,听到他的话立即答应下来。
不过轰焦冻真的有点神奇,风间真理悄悄地想,正常人在外面遇到老师,会因为自己饿了就把人家邀请去吃饭吗?
关键是,她自己还答应了。
是不是有点不对。
这几天,发生在她身边的事都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