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面光洁如新,四周被精心养护修剪的植物也毫无折损痕迹,墙面和建筑均没有机关闸口……
江御流目光锐利,却没能发现任何线索,心中的疑窦更深。凭空消失这种事情可不是寻常的魔术把戏,区区艺伎而已,真的能办到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站起身,将黑刀收回了腰间,心道:“陛下还在等我,不能耽搁了。”
将身上铠甲整理妥当,江御流暂时将此怪事从脑海中抛开,转身走向御花园里。又行了片刻后,来到了花园中心的一座爬满花藤的高台拱门之下。
七八名炎凰卫卫士正站在拱门下的小径两侧等候,见到他过来,急匆匆迎上前抱拳行礼道。
“江统领,您可算来了。”
“不要急,讲仔细了。”江御流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卢向阳的尸体怎么处理的?”
“立即就收拾妥当,送到下城区的义庄去了。本来刑部想来搅一杠子的,但是卑职们觉得卢向阳属于突然暴毙,如此处置不妥,便上奏天听。圣上谕旨刑部不准插手,等候您和黄仵作先行处理。”
“干的好,正该如此。”
江御流颔首,然后想起什么,问向一旁的炎凰卫,道:“对了,人是怎么死的?是自戕,还是有贼人行刺?”
“这个......卑职们也说不上来。”众卫士们面面相觑。
江御流放慢了脚步,扫了众手下一眼,略带不满神情。
“说不上来?你们连自杀还是他杀都分不清么?”
“这......”众卫士均都面带难色。
过了一会,才有一名炎凰卫有些无奈说道:“说是自杀,那是不可能的;但若说是有人刺杀,也是匪夷所思。属下们跟着您这几年,什么奇怪的案子没见过?只是今日大殿之上这事儿,着实难以断言。”
“什么意思?”江御流抬手,三根指头托住了下巴,这是他准备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当、当时的情景很乱,卢向阳像魔怔了一样,整个人都有些呆里呆气的。”方才那名炎凰卫继续答道,“然后没有任何征兆,他突然就发疯了,口中喊着什么要给皇帝看自己写的一本诗集,冲上来就想去冒犯,卑职们连忙将他拦住,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江御流眯起了眼睛,催促道,“无需顾虑,只管复盘便是了。”
“卢向阳的力气大得离谱,按道理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书生,卑职们一个人也就能制服了,但是今日六个人拉成了一排,才勉强将他挡住。”
那炎凰卫说罢,其他人也都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
“人在激动之时,往往能爆发出比往常巨大数倍的力气,这点不足为奇。”
江御流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他冲撞到陛下了么?”
“卑职们哪敢让他放肆?但是他挣扎片刻之后,人就又呆住了,身体都变得软绵绵的。卑职当时架着他的胳膊,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卸了力气。陛下随后降旨,让我们把他松开,他、他就......”
“就什么?”
“就那么突然死了,脑袋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突然切断了一样,当着卑职的面就掉下来了......”
江御流停住了脚步,略感诧异地挑起了左边眉毛——紧接着他就看到,守卫们都惊讶地张大了嘴,活像要生吞个鸡蛋一样。他清楚是因为自己难得的失态,心下微哂:也难怪这些守卫如同见了鬼,自己这“铁面统领”之称已是声名远扬,能让他心境波动的案子,极为罕见。
只是这凭空断头案,确实诡异……
江御流环视众守卫,嗓音平和地问:“你们没有看到任何刺客,卢向阳的手也被你们拿住,但是他的头却凭空而落了?”
“是啊,在场弟兄们都是亲眼目睹,他的手上没有任何可以自杀的利器,而且被卑职们紧紧锁住。朝堂房梁之上的执勤弟兄们也没发现刺客。”卫士们纷纷附和。
这怎么可能?
江御流沉思片刻,没有再开口。
众守卫面面相觑,一时都屏住了呼吸,一种期盼而焦虑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此时,一声清脆媚音隔空遥遥传来,空灵悦耳,让人周身爽利、精神一振——
“的确如此,孤可以作证。”
江御流悚然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一条潺潺小河绕着一座光秃秃的巨大黑岩。黑岩之上,一座蒙着红纱的凉亭立在顶端——正是御花园的中心观月亭。宠物小白正蹲守在凉亭门口,一双碧绿夜眼盯着身下的炎凰卫,腹部随着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
“参见陛下!”
众卫士立即俯身跪下,江御流也随后跪拜,道:“卑职江御流奉旨,然却来迟,请陛下责罚。”
“江爱卿替孤分忧万千,孤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会责罚?”炎凰三十一的语气从亭内传出,不仅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透出一股温软绵柔的感觉,“平身,上来说话吧。”
“遵旨。”
江御流挥了挥手,示意众卫士先行退下,站起身慢慢走上了阶梯,来到了小白的身前。
“......呼”
小白伸了个懒腰,张嘴打了一串哈欠,将毛茸茸的巨大脑袋凑到江御流身上蹭了蹭,好像十分亲热的样子。
“乖小白,有没有想我啊?”江御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伸出右手食指挠了挠小白的下颌。
小白眯起眼睛,从喉间发出一串有些吓人的呼噜呼噜声,随后展开巨大的双翼,直直飞向了深邃的夜空。江御流表情变得有些失落,目送着它消失在了一大片深蓝色的云彩中。
“好啦好啦,满朝群臣里,小白可是只让你一个人碰,别摆出这副表情。”
炎凰三十一的声音从凉亭后的纱帐内传出:“快进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