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以后,传来了程许高中解元的消息。
整个九如巷都沸腾了。
要知道,程家在科举中取得的最好成绩是长房的二老太爷程劭,他是永昌十二年甲戌科的榜眼。可程劭被点榜眼的时候,已经三十七岁了。
而十七岁的解元郎,有着无限的可能。
周少瑾在去涵秋馆上房的途中就听见给花树浇水剪叶的仆妇们议论:“……许大爷肯定会中状元郎的,在二老太爷之后,我们九如巷就要立块‘状元及第’的牌坊了!”
“我觉得就算是许大爷被点了状元,长房也不会立牌坊!”有人道,“长房的人向来都不喜欢喧哗。二老太爷那时候点了榜眼,不就有人上门来劝说郭老夫人立块‘榜眼及第’的牌坊被郭老夫人拒绝了吗?”
“可‘榜眼及第’和‘状元及第’是一样的吗?上次是小叔子,这次是自己的亲孙子,还是长房长孙,要掌管九如巷的人!就算是郭老夫人不答应,那袁夫人呢?”有人反驳道,“何况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郭老夫人孤儿寡母的,带着三个儿子过日子。你看现在,三个儿子,三个两榜进士,长子是手握重权的内阁辅臣,次子是清贵的翰林院学士,你说,你要是郭老夫人,会怎么做?”
“当然是在大肆庆祝了!”又有人加入了几个仆妇的议论,“什么也不做,岂不如锦衣夜行,有什么意思?”
“可惜你不是郭老夫人!”有人嘻笑道,“郭老夫人的心思就是袁夫人也猜不透,你趁早歇歇吧!”
那人有些不服气。道:“你难道就能猜得出郭老夫人的心思吗?你怎么知道郭老夫人不会大肆庆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周少瑾笑着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就听见有人劝道:“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吵了!人家长房的人还没有怎样。我们倒好,自己人跟自己人吵了起来。照我说,那许大爷虽然中了解元,可离状元郎差远了……”
“你懂什么!”又有人跳了出来,道,“我去市集给大太太买东西的时候,听茶馆里说书的先生说。要是人长得漂亮,上了金銮殿,最少也能点个探花的。我们府里长房的二老太爷,当年不仅文章写得好,人也长得非常体面。皇上原想点他个探花郎的,结果那一次参加科举年纪最小的却是庐江李家的九老太爷,长得也很周正,皇上就点了庐江李家的九老太爷做探花。我们家二老太爷做了榜眼。”
“胡说八道。”众人皆是不信,道。“那我们长房的池四老爷长得不周正吗?也曾上过金銮殿,怎么就没被点个探花回来?”
那个哑言。
大家就纷纷议论起程池来。
“你说,池四老爷是怎么一回事?身边的几个大丫鬟都放了出去,只留了南屏和集萤。那南屏还是望门寡,也不添个人,身边的小厮倒是个顶个的漂亮……”
“是啊,是啊!我听长房的人说,池四老爷是从来不进秦楼楚馆,梨园戏馆的,甚至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的!”
“不会吧!那个集萤不是池四老爷的通房吗?那上次诣二爷调/戏集萤被集萤打了,我看那集萤一点事都没有……”
“我也觉得那集萤应该是池四老爷的通房。你看她那周身的气派,就是刚进门的诺大奶奶,正经四品知府家的小姐都不如她!我看池四老爷不是身边没人,是等闲的人不能入他的眼,你看那集萤,长得多漂亮,我们家诣二爷看得眼睛都直了……”
周少瑾渐行渐远,议论声越来越小,她嘴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
想着若是这些话被集萤听见我,还不知道怎么气愤呢!
她眉眼带笑地进了上房。
沔大太太正在和灶上的婆子说着什么,看见周少瑾走了进来,笑道:“这一大早的,遇到了什么喜事?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说给我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那灶上的婆子更是奉承地笑道:“二表小姐这么一笑,就更像朵花了,可真是漂亮!”
周少瑾承认自己听到别人夸程池心里就会很高兴,可有这么明显吗?
她不由摸了摸脸,笑道:“今天早上好像和平时一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啊?”
灶上的婆子就道:“二表小姐肯定是因为大爷要成亲了,高兴!”
这个婆子可真会说话。
周少瑾抿了嘴笑。
沔大太太就问她:“许大爷中了解元,长房那边可有什么安排?”
“不知道!”周少瑾笑道,“我住在寒碧山房,袁夫人回来之后,郭老夫人把长房的中馈交给了袁夫人。袁夫人有什么打算,好像还没有和老夫人商量。不过,老夫人的意思是不用大肆庆祝,家里的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沔大太太听了赞笑道:“老夫人毕竟是经过事的,真是镇定。要是我,肯定在门口搭了台唱几天大戏的。”
周少瑾笑了起来。
有婆子在门外探头探脑的。
周少瑾认出是外院一个扫地的婆子,笑着问她:“可是有什么事?”
她拘谨地走了进来,屈膝给沔大太太和周少瑾行了礼,喃喃地道;“大太太,二表小姐,我听人说,柏大太太病了,家里在卖田,有些还是祖产……”
早些年柏大太太与四房走得近,疏远只是这两年的事,而且还是程辂去了岳麓书院之后。在别人看来,柏大太太孀居,儿子不在家,自然是要紧闭门户,和四房来往的少了很正常。倒没有觉察到实际上四房和程辂家已经不再来往了。程辂家里出了事,仆妇们听到了肯定会来跟沔大太太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