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妄想我会愧疚,心虚,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些,那是你做梦!遇见我之前,你经历过什么,跟我屁的关系都没有!我为什么要因为你承受的苦难而不安?
“我对我享受的所有一切,都心安理得!
“我对身边每个人都还不错。救过的人也不只你一个。当时若不是你,或者你没有这身好皮囊,我也同样会救你。
“至于我后来为什么待你特别好,一则你确实蛮会顺从我的心意,二则,你确实也曾有打动我之处。不可否认,你终归是个上进的人。你有你的长处。
“但儿女情长这种事,不是每个人都会拿来当饭吃。比如它对你来说是可以利用上位的工具,对我来说也只是个锦上添花之物。
“你一再地说到将来要和我成亲,那么我认为也不是不行。
“但你方才竟觉得我刚才那一剑没有刺穿你,是因为心有不舍,这又是闹了多大的笑话?”
说到这里傅真又笑起来。
“你还妄想逃跑?软筋散发作到最后,会让你越来越无力,汤水都不能入肚。你将会保持极度的清醒,看着自己如何死去。
“我不放火烧你,也会让你死得罪有应得。”
这笑声极轻,但就像一只极锋利的爪子,将徐胤心底的那点自信击得烟飞云散!
她揭起他的底来思路清晰,提到那场大火也不急不躁!
她说自己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原来他徐胤对她来说并非不可或缺,不可替代!
可是那六年的点点滴滴,他确实记得清清楚楚啊!他是杀了她,而且杀的果断而极残忍,可是对他徐胤来说,那个叫“太平”的、像太阳一般光芒四射的女子,却是无可替代的!
“你何必自欺欺人?”
他脸皮如被掌掴,从胀红转成青紫色:“你对我付出过那么多,怎舍得如此绝情?!”
世间男女之情向来不大多如此吗?谁投入的多,谁就是最放不下的那个!
譬如赌徒输红了眼,不回本如何甘心?
傅真面目清冷,“情爱非我人生的全部,我就是曾救过你,帮过你,心甘情愿答应嫁给你,我就是曾把真心喂过狗,这些对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不是因为你去的西北,也不是因为你回的京城。那把匕首我不给你就是不给你!
“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改变过决定,你也从来没有绊住过我的脚步。
“纵观起来,你只不过是我前面十六年人生里的一幅小景而已。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你还值得我犹豫?”
还有什么话比这番话更为冰冷?
还有什么毒药比这样的话语更蚀骨?!
徐胤身子骨被抽去,他背靠在树干上,没了生气。
一墙之隔的裴瞻忽然把早已空了的水壶放下,站起来。
梁郅提心吊胆觑了他这半日,好不容易放下心来,一见他起身又绷直了身子:“你干什么去?”
裴瞻没答他,径直走到带来的马车下,一伸手推开了车门。
七月的暑气不知去哪儿了。
徐胤浑身发寒。
当年他能在梁宁身边安稳度过六年,凭的就是他对自己的一番毫无保留的真心,一直到决定杀她那一刻,他都没有想过,万一有一天失去了这份真心,她眼里不再有自己,又会是怎样一番状况?
原来就是这样的状况!
他从一个被她毫无保留信任的人,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敌人!
所以自己的每一步,都已经在她的预料之中!
原来当她不再有情,竟然如此精明而机警!
“老爷!”护卫已经露出了焦灼之色,“我们还有增援,便是逃不出城门,也定可与他们同归于尽!”
“增援?”
护卫的狠话刚刚撂下,院门处便就传来了裴瞻的声音。“你是说包括他在内的那些人吗?”
众人目光全数转过来,只见一名被五花大绑的护卫正被丢到了跟前!
而门下除了裴瞻站立着,还有梁郅以及他们各自的大批扈从!
徐胤浑身又是一凛:“你不是,方才跟着连冗了吗?!”
说完他又想起来,突又看向裴瞻:“你不是也应该还在宫里吗?!”
“你说呢?”
裴瞻眼望着他,然后示意郭颂上前将绑在地下的护卫嘴里的布扯了。
护卫仓惶地唤了声“老爷”。
徐胤没有说话,极力把气息稳下来!
被绑着的这个护卫原本跟着连冗去行调虎离山之计,眼下他在此处,那连冗呢?
这么说连冗没被抓到?
是的,跟在自己身边多年,连冗办事他是放心的!
他相信这种事情他不会出差错!
“老爷!”刚刚咽下两口唾液,地下的护卫就挣扎着爬起来,“连冗叛变了!”
叛变?
徐胤脑子里嗡地响了,“你说什么?”
“他叛变了!”护卫急声道,“他与老爷分别之后,根本就没有拿李侧妃去引开城门下的将士!而是直接借着李侧妃为掩护出城去了!
“城门下将士只认得您是主凶,并不认识宫里的妃嫔,他们混在百姓里跟着最后一批出城的人出去了!”
徐胤定定望着他,“叛变”两个字就像两颗巨大的石头,轰隆落在他的头顶,砸得他头晕目眩!
傅真哈哈一笑:“你也有今日。被人背叛的滋味如何?”
徐胤定定地望着他,突然间身子向前一躬,一口鲜血噗地喷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