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柯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仅仅在不久之前,还觉得自己作为一小撮法外之徒的头目,是绝对接触不到昨晚那种层面的。
没人谈起过那些事,应该不是流氓们守口如瓶,而是见过的人都死了。
他们只是这片黑暗海洋浅处的磷虾,靠着从更深处上泛的尸体碎屑维生。
超常识的力量明明存在,却又不在日常中显露。那么最自然的解释就是:它们深深地隐藏在水下,在角力中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普通人眼中的“常识”或许只是镜花水月,就像开在巨炮高塔上的脆弱白花。
柯林用了数年时间才撬开教团在神学院设置的壁垒,窥见了那个世界的一鳞半爪。
而昨夜,不知是不是因为卡佩罗家的权利更迭,几头不知名的巨兽在水下撕咬,一些平时沉淀在深水中的东西也被迫上扬,露出了水面。
这样的机会,柯林怎么可能放过。
……
将卡佩罗的女儿安置在施塔德河港区一家平时有合作的旅馆中,并且吩咐里卡多看住她之后。柯林必须先处理另一件事。
他身上的伤口,从右肋到侧腹。很浅,但沾染了那东西的血液和组织。
在仓库赌场里,他找到库存的几瓶劣质威士忌,简单地为自己消过毒。可是在弄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之前,他不可能因为这点聊胜于无的安慰性措施就放心下来。
这也是他死死抓住线索,绑了那个女人离开的原因之一。
所以马车走的并不是预先规划的逃跑路线,他没有试图隐藏自己的踪迹,直接让里卡多来到河港区。也许会增加暴露的风险,但此时已顾及不了那么多。
一般的医生是处理不了这种事情的,而对那种层面有所了解的医生,柯林只认识一个人。
季丽安。
柯林把马匹从马车上解套,骑上马直接冲向她在河港区的住处。
贫民窟,露天晾晒的衣物层层叠叠,窄路两旁散布着流莺。把马丢在路边,柯林匆匆忙忙地走进一幢破败的楼房,无视楼道里那些妓女对自己的招揽,走向第三层。
敲门之后,柯林直接用钥匙开锁。季丽安正坐在独脚锌皮圆桌旁用早餐,惊讶地看着他的闯入。
柯林径直朝着一张被粗糙地改造过,权当是手术台的座椅走去。
“被不正常的东西伤到的,帮我检查一下。”
季丽安的表情严肃起来,她很快洗完手,戴上口罩以及头灯,拿着一盒医疗器具赶过来。
“是什么东西?”
柯林简明快速地向她说了情况。
季丽安未必确切地知道那是什么,但多少能帮助她的判断。
再次用酒精清洗伤口,季丽安耐心地将那些残留的组织从柯林的伤口上清理出来。一点一点收集在托盘上。
一些碎裂的骨片,不知道原本长在哪的肌肉纤维。
大概花了十来分钟,季丽安确认柯林的伤口上已经干净。
这时她才转头用手帕捂住嘴,闷闷地咳嗽了一会。
“你怎么看?”柯林问。
“碎成这样看不出来什么。”
她眉头微皱,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那阵咳嗽,还是因为接下来要宣告的事实。
“柯林,我觉得你的伤口……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