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零零六的直觉。他的额头开始微微见汗,他的呼吸变得缓慢,他不知道对方何人,不知道因为何事,然而,他清晰的知道,自己浑身的气机已经给那人的目光笼罩,有冷汗从他的脊背滚滚而落,令穿着棉袍的他感觉到冰冷。
在医宗中,零零六从未遇到过危机。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胆小的人。他既学习医术,也修炼灵身,然而,因为自己的资质,他至今仍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所以,他宁愿犯个小错,宁愿在花园种花,他听说过孙无亮的故事,自然知道,一个没有缚鸡之力的医者,遇到修行者的悲哀。
他想当医生,却不想没有由头就被别人一阵痛揍。然而此刻,他面临的不是被人痛揍的危险,他感觉,那种凶恶真实的存在,有一双眼睛,隐藏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想要吞噬自己。
他双手间的原力素急剧的凝结,已经发出细微的沙沙的声响,可是,他不知道,那目光来自何处,所以,零零六脸se煞白。
海清踏入了小屋。
他掀开门帘,看着零零六呆若木鸡的站在那里,双掌间,一团沙沙作响的原力素。他马上站在那里,不再向前一步。他感觉到了零零六的紧张,同时,也感应到了充满恶意的目光,然而,零零六背对着他,乐亭在沉睡,他的呼吸声长而有节奏,小屋中,再无其他的人。
他想了想,上前一步。
蝉鸣响起。冬ri的小屋中,响起了清脆嘹亮的蝉鸣。海清的眼光绕过零零六,看到了,乐亭的手臂上,有一团白气若隐若现。
零零六的脸se由煞白慢慢泛红,他的双眼,也出现了细微的血丝。于这一刻,海清飘然上前,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枚银针,一枚尺余长的银针,他挥舞银针,向着乐亭的胳膊,尽力一刺。
顿时,白气变作虚无,有一声不可闻的惨叫声响起,银针透穿了乐亭的胳膊,将他从梦中痛醒,他豁然睁开双眼,他的双眼,有一只眼睛完全变作了血红se,而另外一只眼睛,变作了纯白,纯白的眼睛珠之上,没有瞳孔,没有其他的se彩。
零零六浑身的压力消除,他汗出如浆,大口大口的喘气,“快去,叫丹河过来!”海清一手扶住乐亭,一手屈指,在乐亭的额头,胸口不断的点出。他的身形周围,不知何时,多了一团隐约可见的青se的雾,青se的雾气在流转,在变幻,零零六站在他的身后,他的眼中,看到一只虚幻的鹤,这青se的鹤在海清的周围,变幻,凝结,虚实不定。这就是六叔的青鹤灵身。
“还不快去!”海清大吼!
零零六狂奔而去。海清双手一合,青鹤凝聚,有鹤嘴在他双手间成形,对着竹床上的乐亭,鹤嘴直点而下。所点之处,正是乐亭的额头。乐亭突然间手舞足蹈起来,瞬间,他蹬开了罩在身上的被子,对着第二次冲下来的海清的手势,对着那只鹤嘴,他漠然的挥了挥手!
挥手间,有一只蝉飞出。两片蝉翼震破空气,如两道明亮的线,与青鹤的青se的嘴巴相交。没有声息,没有波动,海清却退了一步。海清双手分开,两手屈指点出,顿时,他身后,青鹤一分为二,两只青鹤,同时一声鹤唳。鹤唳响起,袅袅不绝的轻音穿过小屋,荡向九天之外。
乐亭大睁着一双诡异的眼睛,挥舞起另一只插着长针的手臂,银se的针透穿了他的手臂,所以,他挥动手臂,有鲜血挥洒。他站了起来,站在竹床之上,看着比海清高了许多,他大睁着眼睛,然而,他的眼睛里,没有海清。他挥手,有蛇咝咝而鸣,银se的长针嗡嗡作响。
海清再退一步。他叉手而立,又有两只鹤分出,围着乐亭。
他脸se凝重的看着面前的乐亭,眼前的乐亭,他知道是怎么回事,灵身不成,重楼崩毁,那么,他现在的样子,只能说明,灵身反噬,将成魔障。所以,他叉手捏着手印,说道:“乐亭,我知道,你听得到,如果,你不做抗争,那么,我只好,杀了你!”
海清看着竹床上的乐亭,面无表情的说道。乐亭暴起的身形愣在那里,银针依旧嗡嗡的响着,有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下,他一目血红,一目灰白,好像看着海清,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
丹河破墙而入,“轰隆”一声,他从四散的烟尘与残破的砖块中走出,看着面前疯魔一般的乐亭,直接骂了一句:“我ri!”
他接着说道:“老七,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灭了他!”
海清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我再想,如果,他熬过这魔障焚身,你不是还有一粒返魂九阳丹吗?”
丹河怒目望着海清,只听海清说道:“我想,帮师妹,我们还有一次机会!”他看着乐亭,乐亭突然间浑身抖动起来,他的面皮之下,仿佛有无数的虫子,不断的奋起,不断的冲击,他的脸上,仿佛有无数蚯蚓在皮下游走。
“当然,我们失败的话,”海清没有说下去,看了一眼丹河。
丹河的掌心,托着一粒红se的丹药。红se的丹药托在他的掌心之中,发着红光,仿佛一轮小小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