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沉思,刘三也就不打扰,静静的坐在那儿吃菜喝酒。
董策忽然直起身来,道:“相烦你带我去董忠庸杀人的那处院子瞧瞧。”
刘三赶紧道:“不敢当劳烦二字。”
……
正是午后。
白日的柳树街,是不怎么热闹的,甚至可以用冷清二字来形容。
用后世的话说,性服务业是柳树街的支柱产业,繁华因此,冷清亦是一次。而找姐儿么,除非是那些很有闲情逸致的公子哥儿,要置酒高会,否则的话,是少有白日去的。毕竟白日都忙着做事,只有晚上才有闲暇,而且白天遇到熟人的几率会增大许多。他们倒不是嫌丢人,而是怕家里的女人折腾。毕竟来这儿的,多半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权势之人,都是小有资产的中户人家,因此是不可能无视家中另外一半儿的意见的。
而白日呢,对于青楼妓家这一行业来说,几乎是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补觉。而跟那些高档的青楼不同,对于这些妓家中的女子来说。前一日接到客人的才有资格补觉,前一日没有接到客人的,则是在干活儿做事。
干净整洁的柳树街上,只有三三五五的稀疏行人,这些行人,要么是妓院里头打杂伺候的龟公,要么就是打扮颇为艳丽妖娆的女子。龟公们出来采买食物,食材,乃至于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等一切日常过日子所需要的东西,而姐儿们,只是出来买些胭脂花粉,香扇布匹之类的。
这些妓家都是自家开伙做饭,也是自家裁衣缝制。几个男人,几个女人,一个主事儿的,白日关起门来过日子,若不是干的这行当,跟平常人家也没什么区别。
其实就算是冷清也不至于这么点儿人,还是因为现在是午后,许多人的都在午睡。大明朝的城市阶层,午睡的习惯非常流行,他们是此时这个世界上最会养生,最会享受的一群人。而不像是这个年代的西方贵族一样,希望通过一辈子不洗澡来保养身体内的‘精气元气’,从而达到长寿健康的目的。但是很可惜,他们往往死于缺少维生素的败血症、跳蚤和寄生虫太多引发的瘟疫,以及老鼠引发的黑死病。
而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恶劣的生活习惯和肮脏的生活环境——在这个年代的欧洲,算是数得着的大城市的里斯本,根本没有排水系统,大街上污水横流,到处都是没脚的污泥,而贵族小姐们,直接就在大街上拉屎尿尿,因为没有公厕。
贵族居住的城堡里面很少打窗洞,所以内部暗无天日。但墙壁上又免不了裂缝罅隙,因此冬天一到室内也寒冷刺骨。城堡保洁很成问题。灰尘、蛛网自然随处可见,忘了清理的生活垃圾、死人骨头也俯拾皆是。床榻上臭虫极多,数以百计地潜伏着,永远嗜血如命,夜夜严阵以待。
此时欧洲的医学水平令人发指,擦破点皮,有可能死于感染。着了凉,有可能死于感冒。吃农家菜,有可能死于腹泻脱水。若是经常打仗的话,势必容易丢胳膊断腿,那基本上就离死不远了。
城市尚且如此,乡村更是别说,大明朝南方乡野,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小桥流水人家,白石桥乌篷船,泼墨山水画一般精致的小镇村落根本不会在欧洲出现。乡村像是集中营,只不过更不卫生,更不人道。人们头发缠结,里头爬满虱子。他们的嘴闻着像泔脚缸或阴沟,看着像法医学教材的插图。能在笑的时候露出一口好牙来的人,肯定是贵族,甚至贵族都没有刷牙的习惯。他们脸上布满脓包和疮疤,还蒙着厚厚一层由汗、泥和皮屑搅合出来的顽垢。
这才是真正的这个年代的欧洲,悲惨、无奈、真实、恐怖,整个欧洲就像是一个肮脏恶臭的下水道,或者是垃圾坑。人们像是野兽一样活着。当然,虽然他们在这方面和华夏足有上千年的差距,但是这个垃圾坑在逐渐变得干净。而在董策那个时空,随着满清入关,凛冬到来,这片华夏大地会变成一个比欧洲都大的巨型垃圾坑,而且华夏子民会在其中沉沦数百年。
董策等人出现在了街口。
街口外面是那家‘笋鸡粥铺’,街口的两边还有几家卖香粉的店铺,一家成衣店兼布庄,两家粮店,三处酒楼,两个什么都卖但是很多东西都没有的杂货铺子。
这些店面基本上能够从街口往里头延伸十五丈左右的长度,在往里头,在那棵棵柳树的掩映之间,便是一些门户妓家。
董策这一行人,自然是引起了别人的注目,毕竟他们也太显眼了一些。一行十数人,都是高大结实的汉子,身上透着一股子凶狠之气,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长相也很是俊朗,锦衣貂裘。市面上的人物眼睛毒的很,自然是能看得出来此人非富即贵,更大的可能是即富且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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