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越瓍拿起怀中金色之物疑惑道。
“这是焱岩,是地火烤炙这谷里的常年的积雪混入魔铁树的树脂形成的,磨成粉兑水吞服,一月便能除了见雪寒的寒毒。”寒蝉背着手边走近越瓍边解释道,满眼的傲气。
越瓍不得不佩服这白衣女子,连宋国的宗医和越国上百的御医都不能解的毒,居然真的能解开。
正准备感谢于她,林间便传来一阵的咕咚声,随即一阵异香飘来。
寒蝉听见这声音,心下一喜,拉着越瓍轻功一展,一瞬便来到了一个乳白色的池边。
池里的水似是热的,咕咚咕咚的直冒着气泡。
越瓍只见寒蝉纤长玉白的手伸向他的颈间,微微的温热划过他的喉结,他正紧张的手一捏紧,她便解开了他黑色的披风。
随即轻柔的一掌,将还没缓过神的他推入了烬潭中。
越瓍里面穿着白色的薄长衫,刚入水一股热气便向越瓍扑面而来。
被一个女人脱了外袍丢进水里,越瓍的心里十分别扭。
还未等他稳住身形,寒蝉飞身一跃自己也落入潭中,潭水轻溅落在寒蝉的面纱上,面纱下的容颜轮廓尽现,精致的似是画中才会有的仙女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越瓍不解的问,语气有些抗拒。
越瓍自诩是对女人最为冷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却常有一股异样的冲动,总想要揭开她的面纱,仔细看看她的模样。
已是入夜了,月已高悬。
幽幽的密林中,皎皎的月色下,一对白衣的仙人落于潭中,白衣男子怔怔的看着白衣女子,气氛迤逦。
越瓍还没回过神。
“快将焱岩给我。”寒蝉丝毫没有察觉面纱已经湿透,也没有察觉男子异样的眼神,焦急的去要刚刚寻到的焱岩。
“这是要干嘛?”越瓍将东西拿出来,不解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给你治病啊,我说到做到。”寒蝉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的纯真。
“就现在?”越瓍问出问题,眼中有一丝的激动雀跃,他被这病折磨太久了,如今竟真有办法解毒。
寒蝉将焱岩放入手掌,运出内力,一会儿焱岩便化成了粉末。将一部分焱岩撒入潭中,一伸手便扒开了越瓍胸前的衣襟。
越瓍看着寒蝉一丝不苟的看着他的身体,耳朵霎时红了起来,别过脸,有些许的不自在和羞涩。
寒蝉看着这公子雪白的身体上各种各样的疤痕密布,最是一条手指粗的疤从胸前蜿蜒至腹部,看着格外吓人。
寒蝉小心翼翼的将粉末贴于越瓍的心窝处运起内力。
一会儿一股股灼心的热气便冲撞入越瓍的心窝,痛的他青筋暴起。
“忍一会儿,这是烬潭,十年左右才会显现一次,一次显现不到十二个时辰。”寒蝉柔声说道。
越瓍以为自己听错了,烬潭!
据说若于潭中洗烬筋骨,不仅能祛除万病更能延年益寿,在这潭中练功更是一个时辰相当于一年的进益,还有……。
“你可知道烬潭的水是续命的药?”越瓍看着眼前的糊涂蛋,不会把这烬潭当洗澡桶了吧。
“我又没喝过,我怎么知道。”寒蝉很是认真的回道,“我只知道,你若是忍得住这痛,一个时辰后你的毒自然就解了。”能遇上烬潭显现,寒蝉心中自是万分开心,连语气都愉悦许多。
这烬潭已经失去下落几百年了,居然是在这雪山的山谷里,还被人当药浴来泡,越瓍难以置信。
自他病重,已经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不人不鬼的日子,这次来启明山寻药不得,他已经要彻底放弃了。
“姑娘倾囊相授,我越瓍定当生死以报。”说着取出腰下的一枚玉环,玉环上零落刻画着深浅不一的图案,“这是越隶阁的信物,如今赠予姑娘,只要姑娘需要帮助,拿此玉环在各国分舵,自然有求必应。”
这两年大皇兄和太子日日打着这玉环的主意,这钥匙早就不能放在身边了。
如今这姑娘武艺高强,轻功了得,又救了他的性命,交于她最为稳妥。
寒蝉看了看他手中光泽纯净的羊脂玉环,摆摆手拒绝。
“我要这个有什么用,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我唯一的心愿便是……,算了,东西你自己留着吧。”寒蝉唯一的心愿便是早日找到她远在京都的大哥,不过这个愿望现在还太过遥远。
对寒蝉来说,这烬潭本就是天生地养,若不是带着这个拖油瓶寻药,来早或者来晚了,都是撞不见它的,自然不想要这贵重物品。
越瓍见寒蝉根本不以为意,想到那些整日说毕生所愿就是嫁给他的女子,说着便着手解开已经松垮的衣襟,露出紧致白皙的身体。
“若姑娘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我便只能以身相许了。”越瓍的神色坦然,幽暗深邃的眼眸深深的看着她。
寒蝉看的一愣,虽然寒家寨日日都有男子裸露着上身,但是那些土匪都是一身黑黝黝的肌肉,哪见过这么细嫩白皙的。
“那我还是收下吧。”说着寒蝉忙收下玉环,将越瓍滑落一半的衣服拉上来。
罪过罪过,大哥都没寻着,怎么能有心思过问风月。
可这皮肤真是又白又滑,寒蝉心里万分懊悔,六年前若不是自己那一掌,自己早自立门户成为一寨之主了,这么好看的俊公子来投怀送抱,哪还能拒绝啊。
越瓍见寒蝉忙着将东西收下,心下想着,看来这世间不是所有女子都想嫁与他。
不由得心中苦笑。
晨间起了晨雾,几只怪鸟叫唤着,声音起起落落。
不知不觉太阳已高挂,越瓍安然的睡在卫士昨夜现扎的帐篷里,在烬潭中泡了一夜,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的通透细致,泛白的唇色也红润了许多。
两个跟随他多年的侍卫守在帐前,等着今早突然出现在帐篷里的瓍王醒来。
这一觉是越瓍近五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惊醒也没有被寒气侵扰,一夜无梦。
湛蓝的天空中一只鹰飞过,突兀的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帐中的越瓍猛的睁开眼,找寻昨夜白衣女子的身影,却发现自己已然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心底不由的有一阵的失落。
突然想起来他连她的名字都还未问!
左右一摸那暖玉还在,可是仅仅凭着这玉,又如何寻人。
想着便自嘲的颓然一笑,起身掀开了门帘。
山野里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耳边的风、林间的鸟、山间清泉的叮咚声,一切太清晰了,他已经整整五年未有过这种感觉了。
越瓍试着运起真气,四肢百骸里力量充盈,竟比五年前还要雄厚许多,之前柔弱的脊骨也充满了精气,眼中的精锐之气磅礴而出,全然没了之前病若蒲柳的样子。
瓍王,越国皇四子,越隶阁的开创者。十五岁便征战沙场抵御外贼,三年后又被皇上派去临雪渊镇守蛮人常来犯的边缘之地,这一守就是八年。
直至两年前瓍王突发寒症久治不愈,才被请回宫治病。
越瓍功高盖主皇上早就忌惮,如今他病重,随之不久后便被找了个由头没收了兵权,成了个半费的王爷。
只是越瓍御下有方,那些将士交给谁都管不了,剥了瓍王的兵权更是让百姓和军队怨气冲天,这皇上才没办法,用各种名贵的药,日日将瓍王娇养着。
只是当年虽然越瓍是众多皇子中第一个封土称王的,如今却成了众皇子中最没前途的一个。
呼吸着清香的空气,越瓍本来松开的拳,又紧紧的握了起来,眼中全是娟狂之色。
付凌和付月怔怔的望着王爷。
他们太熟悉这种感觉了,整整两年了,越国的守护神终于又回来了,将士们等了这么久,终是没白等。
“王爷,你的病……?”付云躬身激动的问道。
越瓍散了这股气,又变回了那病弱公子的样子,这次他绝境归来,自是不会再像往日年少时那般天真了。
付月和付凌面面相觑,默契的掩去脸上和眼中的笑意,退守在营帐两旁。
“回宫吧,这次之后,怕是再也无法出行了。”越瓍咳嗽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随即进了营帐。
而寒家寨,此刻却是鸡飞狗跳的一片混乱。
“夫人,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小姐的身影。”王姑姑已经跟了夫人六年了,自知这次夫人定然是动气了,心里为小姐十分担忧。
满院的人都被派遣出去了,有的在寨子里挨家挨户的寻,有的去了南边老爷的寨子里去找,启明山已经乱做了一团。
山南的寨子里大多是些不识礼教的各庄子里的土匪头子,实在是受不住夫人的管教便搬出来了。
一位身穿青灰色长衫的英俊公子哥儿斜靠在寨子中碧玉湖的亭子里,嘴角吊着一根狐鸢草,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的,与他一身的书生打扮格格不入。
公子哥儿邪魅的眼看着眼前伤心不已的寒蝉很是不解。
“不过是一只狮子,明儿哥就给你捉一只回来,值得你这样伤心么?”靠在栏杆上的公子哥儿起身伸了个懒腰,毫不在意的准备用脚踢一下装着染血的雪白色皮毛的锦盒,他自小跟着父亲打猎自是不把这些鸟儿兽儿当回事。
寒蝉看见寒冬牧将要挨着锦盒的脚,毫不犹豫的一手刀劈下去,寒冬牧忙把脚一收,只见地上出现了一条整齐的裂缝。
“我去,对你哥都能下这样的毒手啊。”寒冬牧庆幸自己收脚快,看了一眼地上的裂缝一脸惊讶,全然没顾及看寒蝉的脸色,“你的功力涨得也太快了吧,这样下去快赶上我了。”
“我杀了你个没良心的。”寒蝉眼里噙着泪,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一旁,出手就朝着寒冬牧的命门攻击。
“我怎么没良心了,那头傻气十足的狮子是被狼追的落崖的,怎么又把帐算在我头上。”寒冬牧一把扣住寒蝉的手腕,顺手点了寒蝉的穴位封了她的气力。
寒蝉挣扎着,却使不出力气,幽幽的看着寒冬牧。
“你上次被火兽挠了,就是用雪绒的血救的你,你这个没心肝的。”说着寒蝉自解了穴道,反手又向她哥哥攻去。
寒冬牧心中惊讶,怎么会是那头狮子的血。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我的亲妹妹。”说着便退了一步,举起双手认输投降了。
寒蝉看着她哥哥压根就没知错的敷衍样子,举起的手垂下来,抱着锦盒就大声的哭了起来。
谁都不知道她有多难受,雪绒对她来说已经像家人一样,这六年伴着她的只有雪绒,只有雪绒知道她的苦和疲惫,也只有雪绒在她被逼到精疲力尽时蹭着她安慰她,它对她,太重要了。
都怪自己没有激发她的兽性,到头来一头狮子被狼追落到悬崖,多么可笑又心酸的死法。
“小妹,雪绒……”寒冬牧话还没说完,寒川扬忽然就出现在亭中。
“我的乖女儿啊,你母亲派人来寻你了。”寒川扬刚毅的脸上写满了温柔,半哄着说道。
“哼,你们两个没骨气的。”说着寒蝉头也不回的飞过碧玉湖,翻过十多米高的围墙,翩翩白影消失在了山林里。
“你惹她了?”寒川扬黑着脸问他这个吊儿郎当的儿子。
“雪绒死了。”寒冬牧一脸的戏谑已经全然消散,他确确实实觉得那个狮子又傻又二还不讨人喜欢,可是当他知道是它的血救了他,又觉得自己亏欠了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寒川扬心中有一些哀伤,他是很喜欢雪绒的,十年前他和冬牧将它捡回来送给柳河清,柳河清从未见过像雪绒一样通人性的动物,除了惧怕寒冬牧显得十分痴傻,很是讨人喜爱。
“由她去吧,这几年一直是雪绒陪着她,她怕是很不好受,你收拾了衣服去陪你妹妹几天吧。”寒川扬摆摆手,便往他住的听风阁走去了。
“是啊,若不是痴傻的雪绒陪着她,她怕是早就熬不过来了。”寒冬牧似是对着湖面的风又似是自言自语说道。
寒家寨夫人住的寒川院的大厅里,一排人跪着,为首的倩儿毫无气力的跪坐着,她被封了内力已经跪在这一夜了。
“夫人,还是、还是没有小姐的音讯。”秋辞慌乱的回报着。
“还没回来,是吗?”堂上坐的柳青河端庄贵气,早就没了六年前的温婉,眼底里全是冷清。
突兀的一阵风,寒蝉便已经立在了大厅里,脸上的白纱已然掉了,娇俏精致的脸上沾了些许脏东西,被乱糟糟的头发遮住的眼睛一片漆黑,寒蝉一把将跪坐着的倩儿拉起来。
“都起来吧。”寒蝉低着头,冷峻的姿态,让被罚跪的随行的众人颤颤惊惊的慢慢站了起来。
柳河清看见安然站在大厅里的寒蝉,紧握的手终于松了松,掌心一团绯红。
“走吧。”柳河清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转身便准备回房。
寒蝉看够了她这幅漠然的样子,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来,红彤彤的眼眶里全是泪,一抬头便纵横肆意的流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