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开北极神山,他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属,在后花园里找了块僻静的角落,坐在一株老槐树下。槐花早已落尽,只留下满树的萧索,他神不守舍地望着满圃的黄花发呆,心思又不自觉飞回当日在神山的场景。
虚空中闪电盘根错节,欧先生淡然地凝视着脚下山河,眼中似乎有了某种觉悟。无数的闪电夹杂着劫火,打在他伟岸的身形上,发出噼啪的响动。片刻之后,黑色的漩涡盘旋着,在他身后骤然现形,将欧先生连同天劫雷火一道吞噬。
天地间又回复了宁静安详,重光看着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这时候已经夜近天明,正是极黑暗的时候,连一点星光也看不见。重光凭着过人的目力,勉强看清楚空中的一片虚无。他隐约觉察到虚无中有一种莫名的生机在萌芽,带着一股诡异的元气波动。
轰然一声,一线金光在虚空中骤然升起,照亮了四方的夜幕。夜色下不断摇曳飞舞的雪花,被光芒照耀着,一片金碧辉煌的胜景。金光不断膨胀着,隐隐有爆裂的趋势。重光正瞧着发呆的时候,耳中却传来一声充满魅惑的轻喝:“放血!”
“放血?”他只犹豫了片刻,一股强劲的力道从身后袭来,把他的身躯卷起,飞到半空之中,正对着辉煌到极限的金光璀璨,仔细看不是金光,而是化为光态的剑胎,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出飞龙的形象。
“以血祭剑,这把飞剑就是你的!”神秘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与诱惑:“你不是一直渴求力量吗?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俱备,这样的机会,真是万劫难逢。再过一刻,这把吞噬了天劫元气的剑胎就会爆裂成无数碎片,机缘巧合炼化的四象元磁针也会遁走,就算是我,也再炼不出这样的剑胎。如果你不愿意再做别人的棋子,那就抓住这一线机缘,用你的血,铸就属于你自己的旷世神兵。有了这把利刃,你就可以粉碎虚空,宰割天地。”
“你是谁!”重光大声地喝问,声音远远地传出去,在山海之间游荡。
轻轻地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回想,这声音极轻微,但重光如今的五感六识何等强大,即使是如此细微的动静,也立刻引起他的警觉。他收摄心神,屏住呼吸,循着声音的来源,悄悄走了过去。
太守府的后院并不清静,李善衡新官上任,每天上门拜访的人是络绎不绝。重光眼前的行人正是太守府的一位访客,看他的衣着,似乎是成都府中的一位属官,大概是押司一流的人物。只是重光从他的行走的步履中,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虽然表面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此人寻常行路的脚步声都如此轻微,这种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养成,很有可能是一位轻功绝顶的高手。而此人的身形打扮虽然普通,重光却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味道,似乎曾经接触过。
这人大概是刚从府里出来,也不知跟谁应酬过,身上带有几分酒气。他沿着走廊一路走出,将要走到院门之时,一缕月光正好照到他的脸上,映出一张俊朗不凡的仪容,眉宇之间,英气勃勃,却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秀气文官。
这文官的相貌重光以前并没见过,但总觉得眉目之间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他隐藏了身形,悄悄跟在这文官后面,一路走出了太守府后花园,眼看就要走到院门。那人一路上凝神思索,眉头不展,快出门时,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忽然显出一丝微不可察笑意来,只是一瞬间就又收敛了。
虽然只是刹那之间,重光却一下子想了起来,这笑容他曾经见过。那是当年在安定城,他去破薛家五虎的七星楼,在第三层楼上遇到一个叫柳笑生的男人,擅使五台山一脉的惊神指。
柳笑生的相貌与此人大不相同,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人,只是五官之间总有一些隐秘的联系。而重光对柳笑生的惊神指印象匪浅,连带着记住了此人的笑容。他这一下微笑,顿时令重光将两人联系起来,眼前的俊朗文官,分明就是易容改扮过的柳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