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临时工事后的血狼军趁乱杀敌,神臂弩与双眼铳轮番上场,杀伤力不容小觑。
三千多人对三百五十人的战斗,却演变成了一场屠杀,最后的结果是,弩台与五雷神机没有机会发挥效用,虎头火牌也只是挡了挡蒙古人射来的利箭,三千多蒙古骑兵没有进入西城的二百五十步之内,残余的蒙古兵夺路而逃,血狼军这边有三十多人被蒙古兵的利箭所伤——都是伤在手上,全身被软甲保护着,但手必须用来操弩握刀,没法包上软甲,五十多人被蒙古人受惊的战马踩伤踢伤,其中有一半是观战的。
梁关保他们一队被安排在了城外左近二百米处的一个工事后,负责这个工事防御的是马腾显一队,梁关保他们瞧着战场上人喊马嘶、鲜血淋漓的一幕,真的是胆战心惊——如果没有之前四个月的艰苦训练、惊险磨练,可能今天就得吓趴下,这才是真正你死我活的沙场生涯吧!
梅澹仔看得脸色苍白,却不住的咬牙切齿,嚷嚷着:“杀,杀,杀——”
王小五也是煞白着脸嚷嚷着:“痛快,痛快——”
路小七脸色还算平静,只是喃喃着:“爹,娘,孩儿从今开始为你们报仇了!”他不顾军令,拿着神臂弩射杀了三个蒙古兵,其他几人也想动手,被张得水制止了,而且还把路小七的武器收缴了,拿绳索把他捆上了,梁关保他们看着有些不满,蠢蠢欲动,马腾显看一眼张得水的左袖,点头说:“狼头,做得好!”他转头望着路小七:“小兄弟,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七狼一心,不能忘记狼头的命令,要不,你会害死弟兄们的!”
梁关保他们互相望望,都不敢说什么了。
事后查明,像路小七这样因忍不住仇恨之火而违令杀敌的有十七人,呼延忘屈向无铭请教之后下令将这十七人关押三天,以示惩戒,不过一天三餐照常供应,饭菜还特别丰富;这十七人所在的小队全体成员都被罚禁食一天,只许喝水。
呼延忘屈亲自监督所有人的处罚,而且他们六兄弟陪着禁食一天。无铭暗自赞赏:看来找的这位血狼铁骑首领非常聪明,已经很快进入自己的角色了。
阿木古郎没想到自己这次出来会败得这么惨、这么窝囊!
这两个月来,他跟着梁健一直呆在黑山之中,隔几天就出来抢掠一次,有时候还突然杀个回马枪,收获确实不小,尤其按着梁将军的说法,不去那些偏僻小山村,那里人少,油水不多,直接去那些有卫所的地方,虽然会遭到反击,但收获肯定丰厚,而且,不要掳人,只要牛羊财物等。
事实证明,梁将军的话没错,虽然他们先后损失了五百多人,但他们这段时间日子确实过得非常逍遥,收获远比从前多多了。今天原本想再多捞一笔,就去跟大军会合,谁想竟然遭到这样莫名其妙的惨败,那些明军太阴险了,躲在暗处放冷箭,自己带着这三百多人怎么有脸回去见梁将军!
这一刻,他羞愤交加,连拔刀自刎的心都有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差不多的时刻,无铭惊怒交加,因为不该出现在东胜卫的人偏偏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他眼前。
“人家是来谢你的救命之恩的!”斯敏非常委屈地眨巴着大眼睛,那眼神,在呼延忘屈他们几个看来,比受惊的小鹿还要楚楚可怜,每个人心中都生起不忍之情,感觉无铭那样声色俱厉实在过分了。
救命之恩?无铭看看她风尘仆仆的小厮装扮和一脸憔悴的困顿模样,心说要是让你父兄知道你到了这么危险的地方、看见你现在这般狼狈的模样,恐怕只会跟我算“差点要命之仇”了。想想她居然能一个人跟着商队找到这里,确实不容易——肯定有人泄露自己的行踪了,算了,早点送她到安全的地方才好。
他的脸色和缓下来,说:“这里非常危险,蒙古人说不准还会回来,你好好呆着,可不许再任性乱跑,要不我立即派人送你离开!”
斯敏听说让她留下了,立刻笑了,可惜脸上满是尘土,达不到“笑靥如花”的效果,无铭让小高给她安置住处,自己跟呼延忘屈他们商议下一步行动。
斯敏跟着小高出来,好奇的东张西望,嘴里问这问那的,小高耐心的一一解答,张益寿老先生正好经过,凭经验,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厮是个女子,而且看眉眼,应该是个相貌不俗的女子。
小高看自家将军对这老者非常亲近,自然也对他非常恭敬,向他引见了斯敏,斯敏对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头也似乎挺有好感,笑着问好,张老爷子听说这个斯文貌美的女孩子竟然是无铭的朋友,立时更加慈祥了,笑眯眯的样子在小高看来总有点不怀好意。
斯敏不知道这个张老头怎么对自己那么亲切,亲切的问候自己的父母家人,给自己一大堆好吃的零嘴,还有几样挺好玩的小玩意;不过,礼尚往来还是懂的,老人家对自己这么好,那也得好好对待老人家啊!
于是,张益寿就成了斯敏口中的“张爷爷”,听他一口一个张爷爷的叫着,张益寿对薛家这位很懂礼仪的小姐越来越喜欢了,也越来越肯定慕轩准备的八字那“一撇”跟这位小姐有关,只是当他向慕轩求证时,慕轩只是神秘的一笑,没有回答。
神秘的一笑?无铭后来知道张老居然是这么理解自己当时那无奈的一笑的,只能再次无奈的一笑:“张老,我不是搞什么神秘,而是那时候实在太忙,来不及向您解释啊!”
那时无铭确实比较忙,败退的蒙古兵隔了三天卷土重来了,这一次,他们改变了战术,总数超过两千的蒙古兵分队前来,每一队只有百余人,组成方形阵型,彼此之间距离五里,一旦有事,互相支援。要想有效阻止二十多个百人队的骚扰,对于人数上处于劣势的血狼军而言,确实非常困难。
梁健为此非常得意,就算东胜卫驻扎的是血狼军,也别想对他这两千多人各个击破,血狼军一旦跟其中任何一队相遇,只要数十个数的时间,就会被四面包围;要想不被包围吞吃,就只能龟缩在那残破的城池里,眼睁睁看着我这些人驰骋抢掠。嘿嘿,就算方无铭在这里,一样让你束手无策!
这不,左边传来冲天炮尖利的声响,梁健立即率军支援,果然,他们很快就赶到了受袭的百人队那里,另外有三个百人队也赶到了,但是,没发现敌人的踪迹,被支援的百人队的百夫长莫名其妙,一再表明他们没有发射冲天炮求援,还特意拿出分到的十支冲天炮作证明,梁健心中顿时一惊,他们仿制的冲天炮跟血狼军用的在声音上没多大差别,难道又是血狼军的阴谋?
正迟疑时,右边又有冲天炮的声音传来,梁健按捺住心中的焦虑,命令前来支援的三个百人队各回原位,继续前进,自己率人前往救援,等赶到那里才知道又是虚惊一场。
就这样,一个半时辰中,梁健的百人队支援了七次,没有一次发现敌人,他们只往前推进了十五里,照这种速度,天黑时可以赶到威远卫吃晚饭——威远卫的明军要是愿意提供晚饭的话。
“一旦遇敌,必须连发三支冲天炮!”梁健命人把最新命令传达给各队,传令的人刚分头离开,左后方传来求援的冲天炮响——只有一响,梁健决定不予理睬,命令全速前进。
疾驰不到半里地,右后方也传来了一声冲天炮的声音,梁健喝令继续前进,他们往前推进了三里,从后面追上来两骑,正是派去传令的人,两人都是气喘吁吁,其中一个左肩上还插着一支弩箭,他们说后面两个百人队被明军包围了,这时候恐怕已经全军覆灭了。
梁健气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问明军有多少人,两人都说有两百多,而且打出了血狼军的旗号——白底红狼头。
真的是血狼军!
梁健一惊,算算,四百多血狼军出动了,留下守东胜卫的如果说也有这么多的话,那应该还有两百多人——还能突袭一个百人队,他当即命令向右边的百人队靠拢,两队合并在一起,同时派人传令各队,每三队合为一队——这样一来,血狼军再厉害也不可能围攻了。
他们的集结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刻时辰,左右两头却都传来了求援的讯号——都是三声,梁健率队就近驰援左边的,赶到那里,已经有两个百人队赶到了,遇袭的百人队被弩箭射杀射伤了多一半,来袭的明军旗号鲜明,果然是血狼军,有一百多人,正策马逃跑,梁健命令追击,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些血狼军消灭掉,四百多人利箭纷纷,眼见射中了敌人,却不见他们落马,甚至敌人的战马也似乎不怕利箭,梁健当然知道血狼军身上都有软甲,但马身上什么时候也有甲胄了呢?
这一逃一追,眨眼之间就追出了五里多,前面的血狼军突然往左边一个小山包一拐,梁健他们很快也接近了,“轰轰轰——”,一连串的炸响,不少人被掀下马来,还有许多马受惊乱跑,而小山包上突然出现血狼军,箭矢如雨,惨叫声与马嘶之声此起彼伏,梁健一看中埋伏了,立即喝令撤退,仗着马术精良,有一半人逃出了。
梁健迟疑着下一步该进还是该退,从东南方向过来一队败兵,有三百多人,领头的是阿木古郎,说刚才驰援遇到了埋伏,损失了将近两百人,他问梁健接下来怎么办,梁健苦笑一声,说:“命令撤军吧!”
你要撤,人家可还不依不饶的,撤退路上不时有血狼军骚扰,等梁健回到驻扎地一查点,只有一千多人回来了,这里面还有一百多伤兵,不过在驻地,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二百多伤兵,居然是前几天阿木古郎带出去的人,他们都被血狼军俘虏了,不过血狼军没杀他们,还找人给他们包扎了伤口,当时就把他们放了,之所以到今天才回来,是因为他们全部是步行回来的,一些重伤员还靠同伴背着抬着才能回来,还好血狼军给了些食物跟水,他们不用去找吃找喝,要不可能回来得更晚。
“无命将军让我们回来传话——”一个左眼受伤的百夫长说。
“方无铭也在这里?他要你们传什么话?”梁健强压住内心的激动——不知是兴奋还是愤怒。
那名百夫长看看他的脸色,说:“他说,转告所有的蒙古兄弟,东胜卫从此恢复了,不管是哪个部族的兄弟,只要想过安生日子,都可以到河套来安家!谁要是想来捣乱,迎接他们的有弩箭快刀!”
“恢复东胜卫?”梁健心念电转,转眼就意识到这事的重要性了,必须赶紧回去禀报彻辰夫人,至于什么“河套安家”“弩箭快刀”,方无铭在说胡话吧?“蒙古兄弟”,哼哼,看“兄弟”到时候怎么对付你!
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眼睛受伤的百夫长独自来到了梁健的帐篷前,里面酥油灯还亮着,他犹豫了片刻,他掀开帐门走了进去……
第二天,梁健率领余下的人匆匆离开了黑山,往草原进发的同时,他没忘记派些斥候到东胜卫废墟打探,斥候回来说,废墟四城门都已经重修了一部分,城上插着两面大旗,一面是血狼军旗,一面只有三个血红大字:东胜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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