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区别待遇,显然有问题呀
尹直是会试的主考官,费宏他们眼下虽然都是天子门生了,但还是循例前往拜见尹直这个正主考和吴宽这位副主考,费宏、刘春、涂瑞这前三甲和程楷、邹智等七人结伴同行,先是去了尹直府邸,尹直对这些科进士非常慈蔼,言谈之间的赏识之色溢于言表,有几位进士听得非常激动,似乎眼前就是一片坦途,能够平步青云了
费宏、刘春等几个却神情淡然,似乎尹直描述的光明未来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尹直最后示意费宏单独留下时,费宏也只当没有明白尹直的示意,跟着其他人一起告辞了,留下神色阴沉的尹直一个人在堂中皱眉头
等到了吴宽那里,费宏等人才算是得遇知音了,吴宽在成化八年中第时,会试、廷试都是第一,而且侍讲过东宫,如今刚过知天命之年,阅历丰富之外又不乏对未来的憧憬,费宏等年轻人跟他交谈,当真是受益匪浅
“京华旅食变风霜,天上空瞻白玉堂短刺未曾通姓字,大篇时复见文章神游汗漫瀛洲远,春梦依稀玉树长忽报先生有行色,诗成独立到斜阳”刘春吟出此诗时,吴宽也不由露出了微笑,这正是他的诗作,当初李东阳回河南省墓,那时吴宽还没有登第,却已有诗名在外,有人将此诗呈给李东阳观赏,李东阳赞赏有加吴宽参加会试那一年,李东阳偶然听到考官彭教吟诵此诗,李东阳对他说:“场屋中有此人,不可不收”彭教得知此诗出自吴宽后说:“我也听说过这个名字”之后放榜,吴宽果然是会试第一,后来又得状元之位,此事一时传为佳话
吴宽说:“老夫痴长年岁,却只是蹉跎时日,于国无功,于民无助,实在惭愧”
费宏正色说:“座师此言差矣,座师为诗用事,浑然天成,不见痕迹;作则姿润中时出奇倔,较之苏文忠公亦不遑多让”——苏文忠公就是苏东坡,吴宽工于法,善写真、行、草,尤工行,他一向敬重苏轼其人而爱其艺,所以法上师承东坡笔意“东泷先生命途多舛,却也不忘拔擢贤才,座师得育当朝太子这般的明主,将来所成必定远逾东泷先生,何必如此自谦”
费宏口中的东泷先生正是彭教,彭教是江西吉水人,字敷五,号东泷,是天顺八年的状元,他及第后被授翰林修撰,预修《英宗实录》,进为侍讲学士,担任过一届顺天府乡试副主考,选拔了不少有用之才,时人称他拔擢公平;他侍讲经筵,锐意辅导,曾经上阐述说“修身是治国平天下之根本”;他才气横溢,写文章往往锻章炼句,用典森严,为当时人所不及,加上很多人认为他才高气傲,为人刻厉,同辈大多不喜欢他彭教中状元时才刚二十六岁,于成化十六年去世,享年四十三岁,一生官位只升过一级,是明朝历代状元中升迁最慢的一个
费宏对自己的座师说这话显然有些严肃了些,但吴宽的神情之中毫无不悦之色,反而向费宏微微点头,说:“子充所言甚是,老夫多谢提点”
子充是费宏的字,座师居然如此称呼自己,言辞恳切,令费宏顿时脸色通红,心中激荡不已,刘春等人也都很是激动,邹智忍不住拱手问:“座师,学生等甫入朝廷,不知该当如何自处?”
吴宽捻须沉吟片刻,慨然说:“分所当为,当仁不让”
在座的几个仕途兵越发神情激动起来,却听吴宽漫声吟道:“天门晴雪映朝冠,步涩频扶白玉阑为语后人须把滑,正忧高处不胜寒饥乌隔竹餐应尽,驯象当庭踏又残莫向都人夸瑞兆,近郊或恐有袁安”
费宏等人神情顿时肃然起来,不约而同站起身来,齐刷刷向着吴宽拜倒,口中一起称说:“学生谨记座师教诲”
陈凤翔这次殿试名列三甲之中,唐伯虎、祝枝山、文征明就在聚水楼设宴为他庆贺,慕轩和周敏汀也应邀前来赴宴
“自远兄蟾宫折桂,得偿所愿,实乃可喜可贺,当浮一大白”祝枝山当先向陈凤翔敬酒
陈凤翔谢过,与他对饮杯中之酒,但神情间还是隐忧宛然
“自远兄,莫非还有什么烦心之事吗?”唐伯虎神情诧异,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名列皇榜,怎么还是不开心呢?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陈凤翔身上,后者放下酒杯,叹息一声,苦笑说:“得偿所愿固然欢喜,只是蟾宫折桂却未必是喜呀”
这话怎么说?众人哑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