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当玄烨提出要往雅克萨派兵,把俄国人赶出去的时候,却遭到了军机处众臣的一致反对。现在朝廷大部分的兵力,都要用来威慑察哈尔各部。
加上雅克萨毗邻边境线,穷山恶水,虽然有几座小城,但都是汉人和少数民族还有外来人口聚居的复杂地带。在大臣们看来,雅克萨就是那种既不产五谷,又没有矿产,还没什么人气,鱼龙混杂。
名为大清国土,实则控制力几乎没有。上回安亲王属于脑子进水了,才会在那种地方浪费人力物力。那地方打下来了又有什么用,这才几年功夫,又易手了。
大清的军事力量不弱,但也不能随随便便浪费,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俄国人要,送给他们又何妨?军机处是这个意见,议政王大臣会议也觉得这地方是个鸡肋,虽然面积看上去挺大的。但没什么实际价值。
玄烨在两头吃瘪的情况下,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雅克萨在地图上只是一个小点儿,连芝麻都比它大。而且也的确如他们所说,是个榨不出半点油水的穷地方。
治安极差,居民的成份复杂,即便打下来了,也不好治。就算真便宜了俄国人也没什么。现在当务之急,是察哈尔的动乱,以及江南那一壶貌似怎么煮都不开的水。
冷静下来的某人,很快就把视线从雅克萨的问题上收回了。转而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把江南这团火给挑起来。其实玄烨这会儿心里挺憋火的。眼下的状况是,他虽然做出一副流连花丛的摸样,三宫六院到处溜达,但是,心里究竟是个什么味儿,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像在对江南的态度上,他在那儿拼命挑拨老百姓和三藩的关系,眼看着云贵高原那边儿的确就是民不聊生,御史大夫们参三藩的折子是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狠。
可那边就是不动声色。他都已经得到曹奎的密报了,人吴三桂仅去年一年,遭受的大大小小的刺杀加起来得有上百次。这密集程度,是个正常人早就崩溃了。
可人家吴三桂呢?玄烨有的时候夜里做梦。都想扒开吴三桂的脑子看看里面的神经是不是牛筋做的。你说我都把火烧到你屁股上了,你怎么还能坐得稳这个位置呢?
玄烨在纳闷儿,赫舍里也在纳闷,你说现在都康熙十五年了,按照正常的时间段推算,这会儿三藩早就闹起来了。玄烨他怎么还能这么悠闲地在内廷瞎溜达呢?
现在是什么情况?东北乱,乱得他都没处下脚。只能在边上盯着。南边也乱,他也只能在外面摇旗呐喊干着急。你说就这全国各地都在闹阶级斗争的时候,他怎么还有闲工夫到处播种兼和自己斗气呢?这不是瞎耽误功夫么?
再说了,索额图下江南,这事儿正史上还不定有没有呢!这些日子,赫舍里就不停地纠结来纠结去。要换做是往常,她才不会想这些,什么正常的不正常的。只要想到本尊的来历,那就都正常了。
可是,这段时间不对劲啊。很不对劲啊!玄烨天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神气活现地晃悠,今儿赏了某答应一顿饭,明儿赏了某常在一盒珠子。这事儿要是搁在现代,十个玄烨都被她休了。
卢莎前世就是这么个人,丈夫不是爱小三儿吗?那就给老娘卷铺盖滚蛋,去跟小三儿过去,老娘就不信没你我还活不了了!
但是可惜,这是在封建时代,她这个皇后没权利休了皇上,更没权利赶走小三。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看得久了。竟也麻木了,只是看玄烨这么阳光灿烂地闲着,心里有些不安罢了。
玄烨表面上流连花丛,实际心里什么滋味儿只有他自己知道。佟小姑娘咬牙切齿算计乌雅氏,谨妃躺枪。赫舍里却是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摸样。仿佛皇上一个月不来坤宁宫和一天不来坤宁宫,是一个价钱。
属下来。她照样笑脸相迎,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把对乌雅氏的关注放在明面儿上,对懿妃却只是私底下关照内务府和太医院要小心照顾,不能出半点纰漏。
知道她这么做原因的,只有她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女。含烟九月份就要出宫了,这两天更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主子,恨不能白天伺候完了,晚上还值夜。
赫舍里知道她的心思,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她。好不容易有个知疼知冷的贴心人,这就要走了。但是,比起把含烟留一辈子。她还是觉得,放她走是对的。
这天一早,赫舍里起身梳洗一下之后,老规矩先到佛堂给观音上香,然后打算晨读醒醒脑子。这是赫舍里穿来后才养成的习惯。二十年了,早已成了固定的行为模式。
只是今天,当她抬头的时候,眼前却闪过一道刺目的光。一个不适应,赫舍里拿手遮了一下,再一看,却是当年玄烨供在观音座前的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当年鳌拜还活着的时候,玄烨从鳌拜府上顺来的,回来之后死活要送给赫舍里。如今就一直供奉在那儿。今日一见,却是让赫舍里想起了许多往事。
当年的他在她眼里,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时时处处都粘着她,挖空心思想要讨好她。甚至为了她一句话,赌气去考科举,还得了个亚元。现在呢?他是人大心大,脾气更是大的没边儿,只是一句气话,就把他惹毛了,好几十天不见人影,真真岂有此理啊!
想着想着,她不禁伸手把匕首从架子上拿了下来。只觉得入手冰凉,且意料之外的轻。小巧的刀鞘上,描金镶银,富丽堂皇。刀柄的末端,还镶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红宝石。刚才她就是被红宝石的闪光给刺着了眼睛。
真漂亮啊!赫舍里在心里暗赞了一声,下意识地用力想要拔出来看看刀身。没想到其实根本不必用力,刀痕轻易地就从刀鞘里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