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不再言语，李老妪无非就是想着自己不要往外跑，不要再出去串门子，李家村有个规矩，至于别的村有没有立春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但凡是到了大年三十，一般人家都不往着别人家里去串门，说是什么会把来年的财气给带到别人家里去。立春也是昨日晚上才听到这个说法，只今日一早起来就将李老妪昨晚的告诫忘到九霄云外，吃过早饭就往着周阿婆家串门去了。

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李氏就拿了个大案板铺在桌子上，到房里去了面粉就开始和面起来，至于饺子馅儿，是李老妪负责的，李老妪拿了刀亲自进李氏房里割了肉，立春打量了李老妪手中拿着的肉，这肉怎么也不止一斤，李老妪还真是怕好东西都被李氏一人吃完了，连这点肉也不愿让李氏独享。

“立春啊，你去外面院子跟立秋一起多劈些柴火，今日晚上，两个房里还有堂屋里火是不能熄的”，李老妪这边用不着立春帮忙，李氏那边也不会用到立春，索性打发了立春出去跟着立秋整理柴火去，省得在眼前碍眼。

“柴火不是屋檐堆了许多吗”，立春坐着不想动，今日是真的不想动，身子有些懒懒的，立春觉得自己怕是要生病了。

“柴火还怕多吗”，李老妪手里的刀剁得砰砰直响。

立春到底是站了起来，李老妪这般大的动作，自己再坐下去，只怕一会小草又要哭闹了。

今日是个阴天，今年的冬日下过两场雪，雪都不大，下得三四日就停，比起去年来，简直是小巫跟大巫之间的比较。

“立春，你在边上站着，我来就行了”，立秋拿着斧子劈着柴火。李大成跟着李老汉往着外面坟上烧香去了。

“你小心些”，立春嘱咐得立秋一句，站在院子当中，对着天空发起呆来。

去年过年，是自己一个人清清冷冷待在房里过的，今年有着立秋立冬的陪伴，可自己的心里为什么没有喜悦没有高兴呢，不到两年的时间，立春觉得自己改变了许多，学会了自称奴婢，学会了在人前装着卑微，也习惯了接受所谓主子们的训斥。到得此时立春才知道，每个人都有许多连自己也不熟知的一面，人都是具有多面性，看似高贵，可再高贵的身子也会隐晦隐藏着一些自卑，而看似卑微的人，骨子里也总会多少有股子傲气。

而对于自己，立春慢慢的开始自我认识，以前意气风发唯我是尊的那个自己，原来也有甘心屈于人下愿意承受环境的压迫。自然，不能说这是一种悲哀，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立春，你在看什么”，立秋劈完了柴火，见着立春还仰头看着天上，不由也好奇的往着天上看。

“看鸟，天上飞的鸟”，立春信口说到，总不能说自己看着天空发呆，看着看着就想哭，然后不想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索性就一直保持着头朝天的姿势。

“鸟，鸟在哪里”，立秋满天找着鸟，天上阴蒙一片，哪有半只鸟的影子。

“鸟飞走了”瞧着立秋当真似的找着，立春心里的阴霾挥散了许多,悲也好喜也罢，总归是要往着前过日子。

立秋的柴火劈完了，拿了斧子进屋，立春也跟着进屋，外头天还真冷，站了一会，脚都冻僵了。

“柴火劈完了怎的不抱些进来”李老妪见着立秋拿了斧子而立春两手空空的走进来，有些不高兴。

“烧的时候再拿不也一样”，立春顶了一句。

李老妪在心里骂着死丫头，嘴上是不敢出声的，大过年的，死字可不能说出口，这丫头有人撑腰了，一日见一日的跟自己顶得厉害。

看着李老妪低了头搅拌着肉馅，嘴里还在低声捣鼓着什么，立春很是怕着李老妪的唾沫溅到馅儿里头去，这事，李老妪以前可没少干过，大家都坐在桌上吃饭，偏是李老妪大喊大叫，好些次，立春都见着唾沫星子从着她嘴里飞出来掉进了粥罐子里。

“我来吧，你歇会去”，保险起见，又实在看不得李老妪那满口黄牙茬子，立春不管李老妪乐意不乐意，从着她手上将饺子馅儿拿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