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强烈的气场变得柔和,方才的怒意慢慢的消散,至于西门妆,她显然已经沉沦在她的吻里,不由得闭上了双眼。恋人之间,想要吵架的时候,或者闹不愉快的时候,亲一亲总会好很多。
前提是,他们还彼此爱着。只要还爱着,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矛盾,都能解开。
吻,开始蔓延。从西门妆的薄唇,到她的脸颊,最终延伸到脖颈。
“沈尔!”得以开口说话,西门妆的眉头拧了起来,略略喘息,一双迷蒙的眼,看着少年。
少年的身形一顿,蓦地停下,方才似是魔怔一般。现在冷静下来,连他自己都有些讶异。
西门妆只唤了他一声,便什么都没说了。他们之间该发生的事情早就发生过了,身为男女朋友,关系也到了该到的地步。西门妆很爱这个少年,因为爱所以愿意付出所有。
“你这么做,只会让我更讨厌你。”低沉的女音在车内响起,唤回了沈尔的理智。他又是一愣,慢慢的抬目,垂下眼帘,对上那少女冰寒的双眸,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的确很受伤,那种感觉简直无以言语。
“小妆…”
“你现在回来,出现在我眼前,是准备好,把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吗?”西门妆忽略他的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她抬手,推开了沈尔,坐起身,两个人沉默了。
沉默了许久,西门妆抬手将额前的发撩起,然后一脸严肃的面向沈尔,接着道,“那我问你,当初你为什么要来到我的身边?你到底怀着怎样的目的?我爸爸是谁杀死的?你失踪的几个月到底去了哪里?”一个个问题,在她心里放了很久,那种被欺骗的感觉,总让西门妆的心十分压抑。明明告诉过自己,只要沈尔不靠近,不提起,她就绝对不去想这些问题。
可是今晚,沈尔如此强势的靠近,她实在忍不住了。
总要有人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西门御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没有直接问沈尔,西门御到底是不是他杀死的。是因为她想要给沈尔一个机会,一个好好解释的机会。
“那晚只有你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最清楚。既然你现在回来了,那就请你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西门妆的话响在耳际。
沈尔却是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凹陷下去的皮椅上,他坐在一旁,半晌才抬目对上西门妆的眼睛。
西门妆的眼里一片冷意,这让沈尔痛心。
他张了张嘴,只道,“这些事情,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合适的时候?”他一直都告诉西门妆,合适的时候,“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候?一百年后还是一千年后?”西门妆的话里带着讽刺的味道,还含着一丝冷笑。
她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沈尔,毫不闪烁,“沈尔,你总是这样。”她说着,微微抬手,执起那少年的下颌,逼迫沈尔看着自己。
四目再次相对,西门妆的目光高深莫测,沈尔琢磨不透。
只听那少女道,“既然你无法给我合理的解释,那就请你,跟我保持距离。”她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仿佛要将这些话刻在沈尔的心里。
也确实刻在了少年的心里,刀刻一般,生生发疼。这些话也只有西门妆对他说才会如此的伤人,因为全世界,他最在乎的人,就是西门妆。或许,只有西门妆。
“你走吧!”车门不知何时开了,冷风灌进车里,吹醒了发呆的沈尔。
少年回神,又看了西门妆一眼,抿唇。他什么都没有说,如她所愿,下了车,然后站在路边,眼睁睁看着西门妆发动引擎,径直向西门家别墅里开去。
她走得仓皇,似是想要立马摆脱沈尔似的。
少年站在路灯下,不由得后退了两步,靠在路灯的灯杆上。他扬唇,有些自嘲的笑笑。其实西门妆说的那些话都是对的。他的确无法给她合理的解释,比如西门御的死。他实在没有办法告诉她,杀死西门御的凶手,是西门邪。
那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沈尔只有闭上眼,那段回忆就如泉水一般涌来。
在他和西门御打斗的时候,一道黑影忽然出现,捡起被沈尔打落的西门御的斧头,便手起斧落,砍中了西门御。而那道黑影,是西门邪。
不禁沈尔看清楚那人的面容,恐怕看得最清楚的就是西门御了。
当时那人脸上讶异的神情,沈尔实在忘不了。
西门邪的出现就像是他的错觉,若非西门御徒然倒地,沈尔一定会以为,那些都是他的错觉。因为那个少年来去匆匆,转眼就不见了。
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西门邪了,自从他逃走,离开医院,离开西门家,离开西门妆。沈尔就再没有见过西门邪了,而西门妆一直在找她,似乎也没有找到。
可是沈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下遇见西门邪。而且还是以那样的方式。
被自己亲生儿子杀死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沈尔不明白,但是他看得出,西门御很痛苦,亦很惊讶。从西门御断气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惆怅了。因为不知道如何告诉西门妆,杀死西门御的凶手是她的弟弟。
对于西门妆而言,西门家的人,除了西门御和西门舞,还有西门赫,只怕没有更重要的人了。可偏偏,杀死她父亲的人,是她的弟弟。这样的真相,西门妆若是知道了,会怎样?
真相总是伤人的,所以沈尔宁可让她去猜测,彷徨,一直在寻求答案中度过。
可是他不知道,无数的猜疑,会导致一段感情破裂。两个人之间,本就不应该有秘密。
从回忆中抽身,沈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一眼夜空。夜风吹过,碎发微扬,他的俊脸生寒。不知道在路灯下站了多久,沈尔才幽幽的移步,慢慢的朝着西门家别墅对面的别墅群走去。
从他回来的那天开始,就在对面的别墅群里买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一直住在西门家的对面,一直观望着西门妆。
他这一次回来,是以妖界二殿下的身份回来的。身上带着任务。至于这个身份,其实就是靠着西门御的尸体得来的。这就是他带走西门御尸体的原因,将西门御的尸体带到苏伊士云狂的面前。
那个男人一直都希望西门御死,从一开始,西门御就是作为西门妆监护人存在的。从西门妆出生开始,从西门妆的母亲该茴死去开始。西门御便一直负责将西门妆抚养长大,等到她年满十八岁。
十八岁的时候,西门御会将西门妆献给苏伊士云狂。如当初将西门妆的母亲,该茴献上去一样。西门御之所以抚养西门妆,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将她献给苏伊士云狂罢了!
又一个血淋淋的真相,如果被西门妆知道了……沈尔不敢想。
有太多的事情,是西门妆所不知道的。那些事情的真相都会伤害她,所以沈尔不忍心告诉她,宁愿她一直去猜测。
西门御一直都是苏伊士云狂的人,而今他却想打开十三道封印之门,将那十三个吸血鬼放出来。所以才惹怒了苏伊士云狂,他开始想要西门御的命。
因为在很久以前,统领这个世界的就是血族。而当时最厉害的男人,叫做德古拉。沸洛,是第三代吸血鬼中最强的,是王者一样的存在。
他也是该隐的后代,和西门妆一样的存在,身为该隐的直系后代,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这样的人让苏伊士云狂畏惧,所以他痛恨所有想要打开十三道封印之门的人。凡是想要打开门的人,都得死。
所以,西门御的死成就了沈尔。他被赋予妖族二殿下的头衔,回到人界,代替西门御,等到西门妆长大十八岁,然后将西门妆带到苏伊士云狂面前。
可是沈尔和西门御不一样,他不会让这世上任何人,伤害西门妆。
目光微抬,望了一眼西门妆的阳台。那里亮着灯光,看样子,她已经回屋了。
——
西门妆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此刻就站在落地窗的窗帘后,偷偷的看着沈尔离开。
那少年的背影刻在她的眸中,慢慢的缩小。
看着沈尔离开,她的胸口不由闷闷的。微微抬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西门妆转身,背靠着落地窗滑坐在地上。她就坐在沈尔一起最喜欢的位置,灯光柔和的洒下,为她镀上一层薄薄的金纱。
许久,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似乎还留着沈尔的味道,那么熟悉的味道,却又让人觉得那么陌生。
——
翌日清晨,西门妆才刚刚醒来,便听见敲门声。
尔后,门外传来了鸠的声音,“小姐,暮成雪来了!”声音有些模糊,可是西门妆却听清楚了。
暮成雪来了,这么早,暮成雪怎么来了?
西门妆拧眉,猛的坐起身,不禁想起昨晚的事情。昨晚在孟晓久家里,和苏冽查案的事情。
她怀疑那个凶手是苏雯!毕竟,对于苏雯而言,孟晓久就是仇人一样的存在。曾经亲手杀死她,亦或者说间接性的杀死她。这样的仇恨,并非嘴上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当西门妆将昨晚的事情告诉暮成雪以后,那少女惊住了。
目光微颤,许久才张了张嘴,看着西门妆道,“你以为,杀死孟晓久的人,是苏雯?”暮成雪问道,那语气微微颤抖,与平日里的她截然不同。
西门妆也瞧出了她的异样,不由得拧眉,“阿雪你怎么了?”
暮成雪垂眸,目光有些闪躲,最终她只问道,“小妆,如果…杀死孟晓久的人真的是苏雯,你…会怎么做?”
暮成雪的问题,难住了西门妆。因为这个问题,她还没有仔细想过。因为不敢去想。
“你会将苏雯供出去吗?”暮成雪再次问道,目光抬起,定定的看着西门妆。
西门妆拧眉,好半晌才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四目相对,那少女道,“我会。”她的声音略沉,语气十分肯定。
“为什么?孟晓久该死,可是苏雯是无辜的。”
“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借口夺取别人的生命。”即便是她,身为吸血鬼的西门妆,也从来没有因为一己私欲杀害过人类。
西门妆的眼神十分坚定,这让暮成雪有些退缩了。
可是回头一想,西门妆又愣住了,她再次看向暮成雪的目光有些怪异,“你方才说什么?”孟晓久该死?
暮成雪抿唇,“我说她该死!”她镇定的重复,继而解释,“杀死自己的朋友,杀害了那么多人,她简直就是一个杀人狂魔,难道不该死吗?”她的这番话,不知道是说给西门妆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话里似有深意,听得西门妆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阿雪…”西门妆看着她,“你…”
暮成雪对上她的眼睛,那眼里写满了坦然与坚定,仿佛已经下了决心,要告诉西门妆什么。
果然,那少女张了张嘴。
犹豫了半晌,才道,“小妆,孟晓久是我杀的。”暮成雪说这话的时候十分的坦然,倒是西门妆,异常的激动。激动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开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步。
她显得十分焦躁,方才暮成雪的那些话,她还要时间好好的消化一下。
说什么,孟晓久是她杀的,这是在开玩笑吗?
“你没有作案动机!”西门妆忽然站住脚,转身看向暮成雪,定定的道。
那少女也从床边站起身,相对于西门妆的焦躁,她显得十分的镇定。听见西门妆为自己辩护,她想笑,心里有些暖。
“小妆,我讨厌孟晓久。从得知她杀死苏雯的那刻起,我就讨厌她,想要杀了她。”暮成雪解释道,可是这些话,说得有些无力。似乎无法构成杀人动机,因为西门妆也曾讨厌过孟晓久,也曾想要杀了孟晓久。
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那么暮成雪?暮成雪是官宦子弟,应该更加明白,杀人罪是何等大的罪名。会毁了她的一生,也会让她的家族蒙羞。这样的事情,暮成雪会做吗?
“小妆,你不要再为我找借口了!”暮成雪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笑笑,“孟晓久不是被水果刀捅死的,而是修眉刀。”
她的话彻底惊住了西门妆。的确,孟晓久并非是被水果刀捅死的。就在西门妆发愣之际,手机响了。是苏冽的来电,看样子是检查的结果出来了。
西门妆拧眉,举着手机走到了一边。
暮成雪就站在原地,目光扫视了一圈,这是西门妆的房间。那少女步到了阳台上,暮成雪便在床边坐了下来。她很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心里一片空白,那晚的回忆历历在目,尽管时间过了这么久,暮成雪还是无法忘记。
那天晚上,她和西门妆她们分开之后,又回到了那家烤肉店。随后跟着孟晓久去了她家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那时候已经很晚了,夜深人静,路上几乎没有人。
孟晓久的住处,她不是第一次去。这是一场策划好的谋杀,从那天晚上在烤肉店遇见孟晓久开始,就是一场预谋。那天晚上,暮成雪其实早就知道会在那里碰见孟晓久和夏林,从案发的一个月以前,她就已经在预谋了。观察孟晓久,很久很久。她时常一个人在家里喝酒,心事很浓,总是愁眉苦脸的。当然,那都是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
夏林是一个很爱她的男人,至少在暮成雪看来,夏林是真的爱着孟晓久。也许和夏林在一起,是孟晓久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
暮成雪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抬目,目光颤颤的看向落地窗外,西门妆还在接电话,那道背影看上去那么坚强,总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她默默的起身,悄无声息的步出房门,然后埋头发着短信,慢慢的往楼下走去。
而今,她的一个月时限早就过去了。大学也去过了,心愿都满足了,也该是实现和那个男人的承诺的时候了。
藏在心里的秘密已经告诉西门妆了,现在她放下了包袱,可以安心的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爸妈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样。毕竟,她是他们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
西门妆挂了电话,转身。屋里空荡荡的,暮成雪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而就在这时,一条短信蹦出,西门妆垂眸看了一眼,发信人的是暮成雪。
她点开,屏幕上显示了几行字:我去自首了,你要阻止我,也不要帮我。这件事就由你告诉苏雯吧!希望她不要怪我。再见,Myfriends!
简短的几行字,算是告别。
西门妆猛的回头,只见那道倩影已经走出了西门家的大门,慢慢的顺着公路往前,头也不回。
她想也未想,便转身,往楼下去。出门时,碰见苏雯。
看她急匆匆的,苏雯微微一愣,“小妆,你去哪儿啊?”她身上好穿着睡裙,这么风风火火的,难道又出什么事了?
苏雯想也未想,也跟着跑下楼,只见西门妆径直出了门,往公路上跑去。
鸠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那道黑色的倩影似是一阵风一般奔出门去,尔后又看见苏雯追出去,不由得一愣。
西门妆跑到公路边上,顺着方才暮成雪离开的方向看去,笔直的公路上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她的眉头下意识的蹙起,不由得回望了一眼。西门家别墅外就是笔直的公路,一大清早的,公路上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可是方才暮成雪明明是走出来的,现在人却不见了。
“小妆,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苏雯追了上来,看见那东张西望的少女,不由得狐疑。目光随着西门妆的视线游移,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