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众人各有所思,那边佑儿已经哭着向自己母亲跑去了。卫姨娘的母亲到底是年纪大了,也不若那些同龄的官太太保养得好,身子早就磨垮了,手脚一软就被佑儿挣脱了出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儿子,卫姨娘青白的脸上激动得有些发红,此时也管不上一直被自己挟制的范氏,松开手,手里的簪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范氏见自己终于安全了,舒了一口气,捂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快步向前走去。
范氏走了几步,与卫姨娘儿子错身而过的时候,范氏眼里闪过一道凶光。她今天被这个小贱人整得里子面子全没有了,自己那么哀求她,她都不肯放手,还一直折磨自己。现在要死了,还想跟儿子团聚?呸!做梦去吧。
范氏走着便一个脚软,向右边斜斜的倒了过去,正好撞在佑儿身上。她伸出右手狠狠一推,佑儿一头撞在旁边摆放祭品的案几上,额头上的血就涌了出来。
“啊——”大厅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像是母狼失了幼崽一般,愤怒又凄惨。卫姨娘站在范氏身后,自然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那故意的一撞一推,一股腥甜的血气从喉咙里涌上来,卫姨娘只觉得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她听不见厅里众人的惊呼声,听不见母亲的哭声,也不听见王御史愤怒地骂声,甚至她都没有听见自己发出来那种渗人的尖叫声。
她的儿子流血了……
虽然此前,她是想着要带儿子一起走,但此时看到有人伤了她儿子,思想理智言语便都被一把愤怒的火给少得干干净净。同时被这把火烧干净的,还有卫姨娘的身体。
她毒发了。在她突然爆发出一股可怕的力气,将小厮推开,一把扑倒范氏在地上,并且狠狠地咬掉了范氏的鼻子后,她就倒地再也没有起来。
范氏没有想到这个连簪子都拿不稳了的女人,最后居然还能摆她一道。范氏捂着鲜血直流的面部,一边几欲癫狂,口齿不清地叫道:“大夫!大夫!找大夫!”
王御史示意小厮把范氏拖出去,一手拿帕子按着佑儿头上的伤口,一手抱着佑儿,走到卫姨娘身边跪了下来:“卫……姑娘,你放心,孩子只是晕过去了。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的把她养大,你……安心的去吧。”
卫姨娘躺在地上,眼珠转了转,气若游丝地说:“你……若是……我做鬼……也不会……放……”
“你放心,我王森对天发誓,一定会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若有食言,便让我永世不得轮回。”王御史急忙说道。他儿子做了孽,这个孩子,就当是他替儿子赎罪吧。
卫姨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过才五月份,阳光怎么就这么刺眼了?往事一幕幕在卫姨娘眼前闪过,被王之冲威胁的恨,夫君去世的泪,佑儿出生时候她和夫君的喜悦,出嫁那日被羞涩染红的嫁衣,那架紫藤花架下,是谁一身黄衫,任裙子上蝴蝶飞舞着,挥洒着满身的阳光和温柔,朝她这个狼狈不堪的庶女伸出了手?
卫姨娘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正在给佑儿看伤的裴意,裴意像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低声说道:“他没事,你放心。”
面前这张脸,跟卫姨娘记忆中那张风华绝代的脸重合了起来,那个人,曾经在自己最狼狈不堪地时候温柔地伸出了她的手,那个人给了她童年里独一无二的温柔和爱……
卫姨娘颤抖着伸手拉住裴意拖曳在地上的长裙的一角,唇边含着一抹微笑,轻声说道:“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