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爷张嘴把勺子里的汤吞下,只觉得清凉舒爽得从头皮开始,全身毛孔都一个一个爽透了,身子舒服,心里更是舒服啊!
裴老太爷伸手抱住顾怜,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傅家……送来的那些彩礼,你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拿过来。”
裴老太爷热乎乎地气息喷到顾怜的耳边,顾怜不适地动了动,侧头看着裴老太爷,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那是珍小姐的东西……我去动的话,不好吧……”
“珍小姐珍小姐,你是他们的长辈,怎么还小姐小姐的叫。”裴老太爷不高兴地说道,“那些彩礼送到裴家,就是裴家的东西,裴家的东西还有我动不得的?我的不就是你的,你喜欢自然可以拿走。”
顾怜脸上的小心一扫而光,她高兴地点点头:“那,一会儿我去看看。”
裴老太爷就爱她这样,小脾气小性子都摆在脸上,来得快也去得快,喜欢不喜欢也摆在脸上,从来不在他面前掩饰。
顾怜伺候着裴老爷你侬我侬地用完了一碗汤,待旁边伺候的小丫头都下去了,顾怜才有几分犹豫地问道:“老爷,珍小……珍姐儿真要嫁去傅家吗?”
裴老太爷正舒服地躺在香妃塌上,闭着眼睛说道:“什么真的假的,自然是真的。傅家彩礼都下了。我今天跟傅家二爷谈好了,过几天就下聘,早点定日子,早点把这事儿给办了。”
裴老太爷说完,半响没有听到顾怜说话,不由得抬起头睁眼看了看。
这一看,就吓得他立马坐了起来。
“小怜啊,宝贝儿,你哭什么啊。啊?”裴老太爷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着眼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啦?”
顾怜嫩白娇美的脸上滑满了泪痕,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那美丽的杏仁眼中掉落。
“都怪我,要不是我在老爷面前多嘴,说起了傅家的事情,老爷……珍姐儿也不用嫁到傅家去了。”
裴老爷一听她这话,松了一口气:“你真是傻了啊,傅家,那是多少人攀都攀不上的,珍姐儿能嫁到傅家,是她的福气,也是我们裴家的福气。”
顾怜摇摇头,发髻上的珍珠坠子也跟着摇晃起来:“傅家再好,也没用,得傅家的人好才是真的,我听说,珍姐儿似乎很不高兴……”
“哼,她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裴老爷又想起今天在正屋里二房三人所作所为,怒道:“婚姻大事,向来是长辈说了算,哪里轮的上她高兴不高兴。”
“可是……”
“好了,你不要说了。”裴老爷一提这事就觉得腰又隐隐作痛起来,挥手打断顾怜的话,“这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除非我死,不然珍姐儿非嫁不可。”
顾怜听到这话,低眸沉默着,遮住了眼中那一抹精光。
入夜。
更夫伸了个懒腰,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擦掉了因为困顿流出来的眼泪,又接过同伴递过来的铜锣,含糊不清地说道:“他大爷的,这活可真不是人干的。等老子回了本,非得把着破锣给砸个稀烂不可。”
一边提着灯笼的更夫哧道:“得了吧,就你那手气,还想回本呢。我劝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的,要是这个月再拿不了银子回家,你还没砸这锣,你们家那母老虎就得把你给砸了咯!”
更夫瞪着眼睛,梗着脖子道:“她敢!老子是她男人,她敢动老子一指头试试!”话虽这么说,但听起来虚得很,有些底气不足。
“时辰快到了,赶紧完事回去吧。”
提着灯笼的更夫笑着摇摇头,任他在一边不满的嘟囔。
“啊——”
“怎么了!?”
“有有有……有东西在那里!”更夫紧紧的抓着手里的铜锣,哆哆嗦嗦地指着街边一个角落说道,“我看到有有有东西……会动!”
旁边的更夫被他吓了一跳,到底是老练许多,不以为然地道:“大概是猫吧,这一带夜猫很多的。”
“不是的!”更夫高声反驳,随即又怕惊扰了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说到:“哪有,哪有猫那么大只的。”他伸手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都有我们这么高了。”
提着灯笼的更夫沉吟了一下,笑着拍了拍他:“怕是你困傻了,眼花了吧。哈哈!赶紧敲完这一趟,回去休息吧!”
“我没有眼花,真的……”
“快走吧,小子年纪不大,眼神这么不好,哈哈哈……”
提灯笼的更夫一边推着另一个人往前走,一边大声说道,走到拐角处,才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那条街上毫无动静,空无一人,才松了口气。
凉都官员勋贵众多,风平浪静的凉都之下,有多少你死我活的争斗发生在朝堂上,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发生在此刻呢……希望明日不要又有哪家官员突然暴毙在家,哎,上位者的争斗,最后牵累的永远都是他们这些无辜的百姓啊……
更夫快步走了几步,举起了梆敲了起来:
“笃笃——咣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纳兰单手一撑,从墙后翻了过来,长吁了一口气。
他不过是停下来辨认了一下方向,谁知道这么巧会被打更人看见,幸好没有惊动巡逻的卫兵,不然明天他非被绿芜几个给笑死不可。
纳兰想着,还是提气一跃,像一阵风吹过,轻盈迅捷的在夜色中几个穿梭,瞬间就没了身影。
裴家家主现在虽然挂了个奉国将军的名头,但是这一代家主早已远离朝堂,三个儿子都没有入仕,除了裴家三房,四房的姻亲与朝堂上之事沾上一点边之外,裴家这个奉国将军府也只是个比起寻常百姓来说,也只是沾了祖辈的光,挂了个稍微高贵那么一点儿的名头而已。
而裴家唯一的嫡子嫡媳,一直被三房四房的稳稳地压着,如此倒是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除了三房后院偶尔起火,府内争端倒是少得很。
守夜的婆子小厮也习惯了这般安宁的入夜,又毫无新意的睁眼,开始忙碌的一天。
纳兰轻松地躲过值夜的小厮,在园子里溜达了几圈,一路就直奔裴老太爷所居的院子而去。
纳兰来裴府倒是熟门熟路,不过熟的是二房的院子,先前断断续续的给裴二爷,嗯,就是他主子的亲爹,偷偷的送过几回药,裴老太爷落脚的这院子倒是第一次来。
纳兰想起来又摸了摸自己的俊美无比的脸,黑色面罩下的嘴已经撅得能挂两桶油了,想他纳兰风流潇洒,英俊无双,现在只能老穿着这些黑不拉几的衣服干着偷鸡摸狗的活当,真是——宁惹小人,也不要惹女子啊……
他不过拐了裴恩恩一次,被那个小心眼的记恨到现在……
闪身进了屋子,纳兰不禁为屋子里的摆设咋舌,乖乖,感情裴家仓库都给搬空放倒这儿来了。
镶嵌各色宝石的沉香木屏风,紫檀雕绘兰花飘云的二进拔步床,整块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双龙戏珠八角小香炉,钉着钿花雕着仕女图的高柜,绿缎洒金靠垫、金丝蟒纹引枕,碧水绿织银花卉绡料沉烟纱幔帐,双雀缠枝莲纹镂空金熏球,纳兰猥琐地溜到屏风后瞄了一眼,果然连那出恭用的恭桶都是镶金嵌玉的黄花梨木制成,比他还奢侈啊……纳兰咂舌。
这些物件几乎样样都是价值连城,名家手笔,也难怪裴老太爷要急着卖孙女儿了,这哄小妾开心的花销恐怕不是一般的大。
在屋里左瞧右看,东摸西瞅,观赏暗叹了半天,纳兰才想起今儿个来的的目的。撩开幔帐,一股欢好后的味道扑面而来,纳兰遮在面罩后的脸皱了皱,右手在鼻尖扇了扇,飞快的掏出一袋药粉洒在帐中,瞄了一眼赤身**抱在床上的一男一女,急忙闪身离去。
顾怜迷迷糊糊地抬起了眼皮,眼珠四下转了转,看到小屋似的拔步床内什么变化都没有,刚刚心里那一丝怪异的感觉很快被浓重的睡意盖过,皱眉吸了吸鼻子又接着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