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古怪又扭曲,裴意想起昨晚上的事情,心里突然有些歉疚。便是昨夜她醉酒是无意之举,但是一夜未归,想来也让他们担心了。想到这里,她的面色柔和了一分,点头道:“走吧。”
见她这般爽快,萧煌宇心中的怒气倒是一时间没地方可撒,憋了半响最后只得狠戾的瞧了叶亦宣一眼,甩袖朝院子外头走去。
“我先走了。”裴意转头朝叶亦宣说道,正准备提步跟上,却被他突然叫住。
叶亦宣接过食盒递到了她的手上:“这里离砺王府也有一段路程,你昨夜就未用膳,到车上先用一些吧。”
萧煌宇靠在车厢上,感觉到有人进来,睁眼看了一眼,才冷声道:“走。”
马车平缓的转动了起来,裴意撩开车帘瞧了一眼外面黑压压天空,有心想问昨晚那个小孩儿的事情,看着萧煌宇的脸色比天气还要阴沉,又瞧着他眼下的一片黑青,到嘴边话又咽了下去,终归是有些歉疚。
回府再说吧,也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
裴意想着,随手从马车暗格里抽了一本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马车里一阵沉默,萧煌宇等了半天,也未听到裴意出声,不由得心下恼怒起来。她便连一句解释,一点歉意都没有吗?
萧煌宇睁开眼睛,看到她漫不经心的样子,积蓄了一整晚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出来。
木头撞击的声音,还有瓷器落地的闷响,裴意诧异地顺着声音望去,放在四方矮几上的精美食盒被扫落在了地上,里头的粥粥水水翻倒在地,精巧可口的莲蓉酥滚落到裴意脚边。
裴意眉毛一挑,抬头看到萧煌宇赤红的眼睛,训斥的话在口中转了一圈,半响叹了口气说道:“你怎么了?生气了?”
她有些迟疑的猜测着。萧煌宇脾气暴躁,但是从未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便是她一夜未回,他也用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吧。裴意暗忖,前几个月自己离开王府那么久,回来的时候,他也只是嘴上不冷不热的说了她两句而已。
看到她的迟疑,萧煌宇突然无力了起来。有什么能比你已经气得半死,而对方毫无知觉,更让人无力的?
“这件事是我的错。”裴意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昨晚实在是太突然,来不及知会你们一声,你也别生气了。”最近这般不太平,加之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暗处虎视眈眈,而她却突然一晚未归,便是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像现在这般好脾气的对萧煌宇认错,裴意还是第一次,往日里便是她错也是对,对也是对。即使知道自己做得不妥当,把萧煌宇气得跳脚,她眉头也不会动一下。
萧煌宇僵硬的身子朝后倒去,重重的靠在车厢上,仰头看着车顶上的壁画,无力感从心里蔓延到四肢。他错了。
他认识裴意足足十四年,他自以为足够了解裴意。他知道裴意冷心冷情,不容易动心,便放心的让她出去四处游荡。他知道裴意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可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爱上别人。
他以为这一辈子,他们俩永远都会像以前那样,他一转身就能够看到她在身后。他以为这一辈子,他都可以像这十四年一样,不远不近的看着她,便是碰触不到,心里也是满足;
他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她,像熟悉自己一样熟悉她。
此情无关风与月。
想到有一天她会离自己而去,他还是觉得刮骨刺心一般的疼痛。
是他错了。
萧煌宇闭着眼睛沉默了半响,声音艰涩的说道:“你没事就好。”
便是裴意再迟钝,此时也看出他的不对劲来了。
“出什么事了?”裴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你脸色太差了,回去我给你开一贴药,喝了早些休息吧。”
萧煌宇嘴角挑出一丝笑意,嘴里尽是苦涩,他摇头道:“没事。暂时还不能回府。”说完,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裴意的穿着,极为稀有的鲛月纱,低调的华贵,既不会堕了她的身份,也不会太过张扬。
倒是连衣服都不用再换了。
“昨晚福祉树倒了,今日周天师会在祭坛做法,父皇下旨让我们一起过去。”萧煌宇淡淡的解释道。
裴意有些诧异,随即了然。虽然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些,但是想来还要多亏了昨晚那场难得一见的暴雨,白天萧皇遇刺,晚上福祉树就倒了,时间刚刚好。
“真是巧。”裴意似是嘲讽的说了一句,这算是老天爷在帮他们吗?
萧煌宇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啊,真是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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