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春朝便将孩子递了过去,嘴里道:“孩子身子骨嫩,你倒是小心些。”
陆诚勇接了孩子过去,也不敢使力,只轻轻环在臂弯之中,低头望去,便见孩子那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自己,心里便有一股说不出的暖意。
夏春朝在旁轻轻说道:“因那时我离了你家,心里怄气,孩子生下来……便让她跟我姓了。”说着,又赶忙道:“孩子才一个月大,过两日改过来就是了。”
陆诚勇闻说,一时不曾言语,停了停方才道:“孩子是你在娘家生下来的,跟了你姓也是情理之中。如今孩子满月酒已摆过了,亲朋好友都知道这孩子姓夏,我又过来了,也不必再折腾了。”
夏春朝却不依,说道:“没有这个道理,还是改了的好。”
恰逢此时,长春提了热水进来,进门便笑道:“我去厨房提开水,厨房的几位嫂子都乱着问,今儿来家的公子是什么人,倒大喇喇的进了姑娘的房。我告诉了她们缘故,大伙都乱着笑,说往后再不必费神打发媒人了。”说着,又向陆诚勇道:“少爷不知,奶奶回家这段日子,没少有媒人往咱们家来提亲,门上的家人讲笑话,说门槛也磨平了几寸哩。不知道的,还当是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哩。”
夏春朝唯恐丈夫听了这话不愉,连忙斥道:“提了热水回来,也不知上来倒茶。我们在这里坐了多久了,你倒只顾在一边打牙犯嘴,哪里就有这么多说?!”
珠儿放了东西,走来笑道:“长春姐姐,你可说错了,如今可没有什么少爷了,该叫姑爷才是。”
长春闻言,心中登时会意,不免自悔失言,嘴上又不好说什么,便推去泡茶,要往妆奁里取茶叶,往内屋去了。
陆诚勇同夏春朝一时都没话说,夏春朝停了一会儿,便道:“从今往后,还按着以往的称呼叫罢,就别再生什么新文出来了。横竖我已嫁人,也不是什么姑娘了。”
陆诚勇自然明白,妻子是为宽慰自己起见,方有此言,当即说道:“大伙叫惯了,又何必改口?”
夏春朝笑道:“我回来才几日,她们便能习惯了?怕倒是往日里的老习惯不好改,与其这等别别扭扭,不如还是老样子的好。”
陆诚勇见妻子执意如此,倒也不好相强,点头道:“那便依你。”
长春端了一盏泡茶出来,放在陆诚勇跟前。
陆诚勇见状便问道:“怎么,你们奶奶不吃茶么?”
长春笑道:“奶奶正喂养小姐,大夫叮嘱的,茶酒都要禁了。”
陆诚勇听说,便向夏春朝问道:“既请了养娘,你还亲自奶孩子么?”夏春朝点头笑道:“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喂着,这心里不一样呢。”说着,又转向那奶娘道:“适才孩子发热,又哭闹,我心里焦躁了,说话重了些,你休往心里去。”
那妇人慌忙道:“小姐生病,奶奶自然生气。奶奶平日里待我是极和气的,我一个下人,哪里不能说上几句。”几句话,说的一屋子人都笑了。
陆诚勇便道:“这大嫂脾气倒是和善,却是从哪里请的?”
夏春朝道:“她姓何,是管家娘子牛大嫂的寡嫂。我生玉卿前,牛大嫂领了她过来,说死了男人,又丢了孩子,没处投奔,求我收留。我看她人生的面善,手脚麻利,性子也随和,想着孩子就要出世了,身边这几个丫头又小,顶不住事,便留她做了个养娘。”说至此处,忽而想起一事,问道:“西边厢房收拾出来不曾?明儿大夫便要来了。”
宝儿回道:“已然收拾出来了,客用的被褥、茶杯茶碗也购置齐备了。”
夏春朝点了点头,陆诚勇问道:“怎么,请了大夫来家住么?”
夏春朝皱眉道:“孩子这个病,拖了许久也不见好。前头请的大夫,说的倒且是好,吃他的药,总是好好坏坏。昨儿夏掌柜过来,听我说了这事,荐了个大夫,说医术是极好的,尤擅小儿科。我便想请他过来给孩子好生瞧瞧,又思虑着他人在城里,年纪又大,往来不便,不如留他在家住。昨儿托了夏掌柜过去说,人家倒也愿意。我这便叫家人将空着的厢房收拾出来,好待他来。”言罢,忽然看了陆诚勇一眼,压低了声量道:“你这腿……不如,也叫他看看。”
陆诚勇微微一怔,旋即笑了笑,闷声道:“宫里的太医也没少来给我看腿,又何必费那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