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儿从进外婆他们村子,就发现各家房后的土墙上都写着标语,歪歪扭扭,用白灰刷上去的。什么“祝福伟大领袖□万寿无疆!”,“打倒走资本主义路线的□份子”等,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气氛比清河湾压抑的多。
聊天时,外公就讲到,现在外公他们村子里是整天的批斗,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子的小事,也不知道被哪些个缺德鬼给告的密。外婆家隔壁邻居的一位大嫂就因为多养了一只老母鸡,不知道被那个缺德的告诉了红卫兵,当天晚上就被带走了,现在每天中午都要沿着村子游行。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例,弄得老百姓都睡不踏实。
正着呢,就听见外面喊着“打倒资本主义走私派!”,芽儿跟着外公他们跑到院子,从门口望过去,就看见一群雄赳赳的小红卫兵们押着一位大概40多岁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牌子。小红卫兵们个个神气的不得了,而被批斗的大妈面无表情,估计已经麻木了。外公叹口气,不忍再看下去,转身回到屋子里。芽儿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个时代的残酷,不身临其境不亲眼看到你永远体会不到这段特殊时期给人们带来的伤害。杜爹杜妈他们也是心有余悸。哥哥他们买东西回来正好碰到,回到家里还叽叽喳喳的讨论着,那些小红卫兵们显得真威武,将来他们大了也要参加革命队伍,年幼的他们还不知道事情背面的残酷。
虽刚才的事情弄得大家情绪低落,等端上来饭菜的时候气氛又热烈起来。不管怎么,日子总要过下去。同样的也是男女分开吃,吃饭的时候二舅母又出来郁闷人了。
“小妹,去年年底你让妹夫送来的白糖你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我娘家妈最好这一口。要我妹夫也太小气了,也不多送几斤。”,也不看别人的脸色,又指着芽儿身上的新衣服接着,“小妹,不是我你,你也太不会过日子了。这么小的孩子穿什么新衣服啊,用旧衣服改改凑活着穿就行。有那多余的布票也不补贴补贴我们。二嫂我好几年没有舍得做新衣服了。”,巴拉巴拉。
杜妈没等听完,就霍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外婆看二舅母的实在是太不象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二舅母这才闭嘴。芽儿想,自己这算是躺着也中枪。如果让二舅母知道自己还有两身新衣服,会不会把自己身上穿的扒下来。不过芽儿也知道像二舅母这样的人多的是,她其实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嘴碎,爱贪个小便宜什么的。芽儿没有怎么生气,只要自家人喜欢自己就行。杜妈倒是气的不轻,在杜妈看来自家闺女就值得最好的。杜妈到走之前都没有再跟二舅母话。二舅母则跟没事人一样,手里的筷子速度一点不慢,不停的往自己碗里巴拉肉。饭后还是大舅母和杜妈一起收拾得,二舅母连屁股都没有挪。
收拾好喝口水,稍微休息一下就该回去了。回去前,杜妈偷偷的塞给外婆一些零钱和糖票。因为那些油和糖卖的钱,今年自家的日子宽松了不少,就想着接济一下娘家,不过油和糖的事情,杜妈可以瞒得死死的,一点口风都没有漏,看样子是被今天看到的吓怕了。
杜爹中午的时候被两个舅舅灌的有点多,走的时候还稍微有点晃呢。不过大家都不担心,赶得反正是牛车最稳当不过。芽儿想,不知道醉酒赶牛车算不算酒驾呢。回去的时候正好是芽儿午睡时间,再加上中午吃的有点多,坐上牛车就在杜妈怀里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的床上,枕头边上放着一些哥哥们在镇上买的零食。“真是个好哥哥啊!”,芽儿感叹到。
接下来的几天还是走亲戚的日子。杜家爷爷的几个兄弟到现在都下落不明,其余的也没有什么关系很近的亲戚,也就杜爹到同村二叔的老丈人家里去了一趟。过了正月就要忙着春耕开工了。凑着这一段时间,老爷们们都忙着整理自己的菜园子。乡下地方不稀罕,家家的院子都很大。反正院子里种的东西都是自留的,正好凑这段时间好好拾掇拾掇,来年多产点东西。正月里不动针线,忙活惯了婶婶大娘们可不习惯这样的日子。最后,一般3,5个关系好的凑一块坐在炕头上,嗑着瓜子,东家长,西家短,谁家生了,谁家两口子吵架了,谁家两口子蜜里调油啦,荤素不忌,好不热闹。芽儿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生活可不就是家长里短吗。这样的琐碎日子才叫有滋有味,一个人的日子太过寂寞。婶婶大娘们看着芽儿丁点大的孩子,就跟听得懂似的,听到精彩处还不停的点头,那个乐,讲的越发起劲。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本来杜爹答应带着哥哥们去镇上看舞狮子和扭秧歌的,但天空不作美,从早上开始就下起鹅毛大雪来,这下子去不成了。哥哥们小脸耷拉着老长,杜妈的巴掌都拍到他们屁股上也不管用。最后还是奶奶晚上给他们做元宵,让他们吃个够,这才笑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奶奶在炒好的芝麻糊、糊好的红豆沙,分别加上白糖和山核桃仁再裹上糯米粉,香甜可口的元宵就做好了。又滑又q的元宵一向是孩子们的最爱,大人反而不是那么喜欢。吃过元宵,这年也基本上就算过完了,春天也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