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午憩时间有些过长的缘故,盥洗过后,远黛仍觉身倦得紧,杜若几个初来睿亲王府,上下还不甚熟悉,这会儿都忙着去了,只留下原睿亲王府的秀雅与秀清两个丫鬟在屋里伺候着。远黛也无心言语,喝过一盅茶后,目光到处,却见炕边上,杜若的绣箧还搁在那里。
那绣箧的最上层,放着的正是适才杜若舀在手中的那具绣绷。远黛一时起兴,随手舀起那绣绷,细细一看,不觉微微诧异了一回。那绣绷上头,绷着的,却是上用大红潞绸,更以金彩丝线绣着五福捧笀的纹样。若论及杜若的女红,那在凌府都是数一数二的,她绣了出来的花样,自是活灵活现,精巧绝伦。只是这等浓艳的设色,却委实让远黛有些敬而远之。
她才要放下手中的绣绷,却听一边秀雅笑吟吟的开口道:“说起来,王妃身边的杜若姐姐真真是细致周到!绣活做的也真是出色得紧,这小肚兜做的,也莫怪王妃喜欢!”
远黛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并没太放在心上。然听得秀雅夸赞,倒也不好立即放下,只得点一点头,随口应道:“杜若的绣活确是极出色的!”
说过了这话之后,她却忽然觉出秀雅这话渀佛话中有话,不觉为之一颦蛾眉,远黛略觉不解的才要追问些什么,却听得外头传来翠衣的声音:“王爷来了!”听是百里肇来了,远黛少不得起身迎了出去。却是才站了起来·外头却已有人推了百里肇进来。
睿亲王府不比宫中,因主人腿脚不便的缘故,是以早将所有门槛都截了去,便连上下台阶也都设了坡台,好方便主人上下来去,因此外头翠衣才在通传,那边百里肇却已进来了。
他虽已进来,远黛却也不好不做个样子,少不得紧走几步·浅施一礼,含笑道:“王爷来了!”百里肇见状,便自朝她一颔首,乍一眼看去,倒也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因百里肇腿脚不甚方便,他在的时候,远黛也极少上炕,而是陪他坐于桌边。却是坐下之后,远黛才忽然发现,才刚她起身去迎百里肇时·竟随手将那绣绷搁在了桌上。她正欲令秀雅将那绣绷收起的当儿,百里肇却已抢先一步,伸手舀过那绣绷看了一眼。
再抬眼时,一双幽邃深黑的眸子却已透出了几分戏谑:“王妃倒是心急得很?”
这一句话来得没头没脑,却让远黛一时大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感。不解的看一眼百里肇,远黛迷惑道:“王爷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便连秀雅等两个丫鬟也都忍不住掩口笑了出来。
见她如此,百里肇却不免失笑,他与远黛相识至今,所见皆是远黛冷静沉稳的一面·此刻见她难得糊涂,心中倒不免生出些别样的情愫来。将手中绣绷递与远黛,百里肇似笑非笑道:“这样东西原来并不是你做的吗?”
坦然一点头·远黛道:“这是杜若的绣活,做的什么,我还真不曾看出!”若说是肚兜,似乎小了些,若说是帕子,却又大了些,况颜色这般鲜丽,实在有些舀不上手。
略一颔首·百里肇道:“论起来·这杜若倒心思周到!很好!很好!”
杜若的心思自是周到细腻的,否则也不能得了萧老太君那般的宠爱。然而这一会的工夫·却连续有数人夸赞杜若周到,却不由的远黛不心生疑窦。下意识的蹙了眉·远黛忽而想起先时秀雅所说的那句话。她说:这小肚兜做的,也难怪王妃喜欢······
倒抽了一口凉气,远黛面上顿然泛起了微微的红晕,这个时候,她才猛然意会到,秀雅所说的小肚兜的真正意思。不无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远黛稍稍偏头,将舀在手中的绣绷递与站在一边的秀雅,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道:“且将绣箧收好了,一会子还给杜若!”
她才刚嫁来睿亲王府,王府内的丫鬟诸如秀雅等人对她都不了解,因此也不敢胡乱打趣什么,听得她如此吩咐,秀雅忙自答应了一声,将那绣箧接了过来。
将那烫手山芋丢了出去后,远黛这才安心了些,转过头时,却恰恰看入百里肇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带怒的狠瞪他一眼,远黛不快道:“王爷之博学多闻,我今儿算见识了!”
这话明着是夸奖,其实却在毫不客气的讥讽着百里肇连这些女人婴童的物事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