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大抖落着怀里的东西,棋子都准备好了,这家伙是来送葬的,还是下棋的?齐石抹了一把自己的鼻子:“这么多你的同行不找,找我们?”
“就是因为都是同行,才没有兴趣。”井大看着身穿孝服的吴老六:“陈老前辈这一生算 错了,临了,还有老六这个好徒弟送终。”
又是话里有话,杨砚卿应允下来:“好,一会儿再说。”
井大一拱手,随即转身去应酬,来的都是熟人,两人择了个安静点的地方独自呆着,唢呐声响起的时候,吴老六的悲嚎声也传来,齐石打了一个寒蝉:“大哥,这老六也太重情义了吧,他都忘记他师父以前怎么对他的?”
“毕竟师徒一场,他要不是这样的人,我能收留他吗?”杨砚卿说道。
齐石撇撇嘴:“倒也是,大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杨砚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人多嘈杂,不是说正事的地方,等丧事结束再说。”
一直到了深夜,送丧的人才陆续离开,只留下一些关系较为亲厚的一同守夜,井大便找过来,拉着两人过去:“我找了个好地方,走,去那里。”
井大的殷勤杨砚卿心中有数,他多半以为自己和陈阿七是一伙的,现在陈阿七死了,他正好借此机会拉拢自己,三人坐在角落里开始下棋,这井大下棋习惯直捣黄龙,棋品如人品,井大是个直截了当的人,不如陈阿七的心眼多,井大也在观察杨砚卿,见他总是习惯纵观全局后再慢条斯理地决定走哪一步,井大不由得佩服道:“杨老板心思熟虑,在下佩服。”
“做生意的人,习惯了。”杨砚卿的目光瞟向一边,吴老六跪在棺材前面,一直低着头,一幅哀思的模样。
这一夜,注定难熬。
三人下棋到半夜,终于奈不过疲惫,就在角落里躺着睡着,天明的时候,齐石发现杨砚卿不见了,正要去找,吴老六走过来:“大哥说一会儿就回来。”
杨砚卿站在山头上,陈阿七早就计划了自己的身后事,要将自己葬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从这里望上去,正是自己生前居住的地方,阴宅风水是为造福后人而设的,陈阿七没有子孙,自然不需要考虑这些。
棺木是柳州棺,常人有云,死在柳州,柳州出产的棺材做工是最好的,陈阿七替自己准备的是柏木棺,杨砚卿呼出一口气,陈阿七终身未娶,定与奶奶有关,自己对陈阿七的感情十分复杂,爷爷绝口不提的往事,从临死前的陈阿七口中讲出,此人,是自己与过去联接的媒介,也是他,让过去的烟尘往事越加扑溯迷离。
血玉,血玉代表着什么?
杨砚卿又想到了玉扳指,无名身上掉落的玉折指也与六合帽一样,同样是满族人所用,难道,他也与奶奶有着密切的联系吗?
他掏出玉扳指,套在自己的手指上,不知是凑巧还是鬼使神差,居然刚好合适!
杨砚卿吃了一惊,迅速脱下玉扳指,一颗心扑通直跳,就在此时,身后响起齐石的声音:“大哥,送丧队伍要出发了。”
两人汇入到送葬的队伍中,昨天的过客早就离去,送葬的人群不过十几个人,人生一世,到头来不过如此而已,吴老六站在最前头,手里抱着师父的遗像,那是由画师绘成的,由陈六画成,陈六的画工精致,栩栩如生,越往坟头走,吴老六就越悲怆,这份悲怆在柳木棺埋进土里的一刻彻底爆发,天空突降一场大雨,在磅礴的雨势当中,陈阿七的一切彻底埋于泥中,杨砚卿伸出手,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爷爷,保佑孙儿揭开谜底吧。”
丧礼终于结束,最后的十几人也向老六告别离开,井大特别前来与杨砚卿告别:“杨老板,我就先走一步,有缘的话,我们在十里洋场见,不,要是有缘,我们在哪里都能见到。”
杨砚卿拱拳道:“好,后会有期。”
齐石看着井大的背影说道:“大哥,这井大话总只说一半,我总感觉有事儿啊。”
“这回我们感觉相同。”杨砚卿说道:“不管他,自有相逢时。”
安葬了陈阿七,吴老六收拾自己的行李与杨砚卿一同返回十里洋场,正式入住杨家,三人前脚到家,后脚便有电话打进来,是孔令铮,电话里只有简短地一句“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孔令铮专门准备的地方,三人放下行李便过去,尚未接近,便听到屋子里传来说话声,孔令铮的声音急切:“提亲而已,为什么不可以?”
“眼下不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谢七的声音十分坚定:“等杨老板他们来了再说。”
杨砚卿立刻推门进去,见到他,孔令铮收回刚才的话头:“来了。”
“有话快说吧。”杨砚卿还未坐下,便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