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那身子蜷缩着行走的校尉不敢多言,低着头,甚至都不敢看杨延昭一眼,待行到了先前的知州府后,便连忙借故离去了。
不去理会这草包废物,杨延昭明白今夜的事情想来会很快传开,到时候,那些平日里鄙夷他人都要有所收敛了。
而这正是今夜使出狠辣手段的真正缘由。
暗地里如何看轻他杨延昭不要紧,但是要耀武扬威的欺负到他头上,自然毫不留情会毫不留情的出手,至于责罚一类的事情,根本不用去考虑。
身为押监,虽然权职低于王侁与刘文裕,但即便是主帅潘美,他都可以怒叱,乃至是羁押,何况这些不入流的校尉兵卒。
平复了情绪,对那当值的守卫道明了来由,后者听后,忙派人将他引进了府衙之内,走过那些杨延昭熟悉的走廊,穿过假山怪石,在灯火独自亮着的书房前停了下来。 . .
上前轻轻的扣了门,杨延昭轻声道,“将军,杨璟来了。”
“进来吧。”
闻言,杨延昭推门而入,书房和他先前所用时并无多大的变化,唯一不同的时墙壁间挂上辽朝的地势图。
潘美身着青色弹墨祥云纹长袍,正负手立在地势图前,听得杨延昭进屋的动静,却未回过头,依旧是沉默不语的看着那地势图。
屋中便这般突然的安静了下来,油灯发出细微的兹兹声,竟是显得有些刺耳。
半晌,潘美回过头,向来冷峻的脸上出现了些许的笑意,“杨大人,想当初你我见面,老夫只是觉得你有些不同寻常,却没想到竟然是天纵奇才。”
收复北汉是潘美也是率兵之人,那年杨延昭暗中所为他清楚的很,可当时不觉得这少年有出彩之处。后来他成了河东三交口都部署,为了能让官家安心,妻儿留在了汴梁,难得团聚,在潘集寄来的家信中,竟然屡次提到了‘杨延昭’三个字。
于是潘美便开始留意这个被逐出家门,弃武从文摘得蟾桂的少年郎,只是后来杨延昭被派到了闽地,他自然是无缘相见。
前些日子,官家派他来做押监,潘美心里很是讨厌这些指手画脚的文臣,但听着潘集的数次称赞,便想着来试试这少年郎有何出彩之处,便将手里的利器镇西军交给了杨延昭来掌管。
果然,没让他失望。
对于潘美的心中所想,杨延昭自然无法知晓,但是听得这赞誉之时,忙弯身行礼,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道,“杨璟少不更事,当不得将军这般称赞。”
摆了摆手,潘美对杨延昭的卑谦之言毫不在意,“杨大人果然如犬子所说,生性谦逊,才学和品性皆是如璞玉兰草,清高典雅,恰是白雪阳春,不染一丝尘埃。”
“将军谬赞了。”
杨延昭一边惊慌的说着,一边暗自心惊,这潘集怎将自己的事情告知了潘美,一时间,不由得想起了赵德昭的拉拢他的情形,难道这夺位之争潘美也有着关联?
不过再想起潘美先帝近臣的身份,当即释然了。
在他思绪纷飞之时,耳边却是听得潘美一声叹气,“杨大人,你觉得朝廷北伐契丹可有几分胜算?”
听得这话,杨延昭虽不明白对方为何询问与他,但还是出声应道,“回将军,这个问题,官家也曾问及,下官当初答得是大有胜机。”
“哦?”
潘美似乎来了兴趣,盯着杨延昭,“这胜机来自何处?”
“官家御驾亲征,将士奋勇杀敌,民心所向,粮草不缺,这四点便是胜机所在之处。”
也许是没有想到杨延昭的应答会是这般的的简单,潘美愣了片刻,这才点头道,“有些道理,那杨大人觉得困难有哪些?”
这么晚唤他便是为了询问这些?难不成是想要问策?
杨延昭暗自腹诽着,但还是思索了少许,“契丹人的骑兵,天气严寒,地境不熟,还有便是那官家所设的文臣都监和阵图……”
说道这,才发觉有些不妥,竟然一时不慎将他很是讨厌的都监和阵图这做法说了出来,可是这乃大宋天子所创,随便议论其中是非,要是潘美追究不放,足够杨延昭吃些苦。
“下官该死,望将军恕罪!”
杨延昭忙慌张的对着潘美做着下跪之礼,却被后者给扶住了,“杨大人不必如此。”
抬起头,潘美脸上又浮现出了笑意,杨延昭哪里知道,他最后的一句话,正中了潘美的心意。
“杨大人所言也是老夫心中所想,沙场多变,纵使孙祖在世,也不可能写出一个万世不变的对敌之策,所以这阵图让老夫很是困扰。”
说着,潘美叹了口气,满是忧心忡忡的继续道,“此番官家御驾亲征,大宋朝可谓是举国出动,所以,必定是要赢的,否则大宋的元气必定会遭受重创。
所以,为了取胜,老夫甘愿受下抗旨不尊的罪名,今夜请杨大人过来,便是说道这件事,希望杨大人切莫与那小人为伍,颐指气使,扰乱我等布军歼敌。”
说道这,杨延昭总算是明白了,一生戎马的潘美决定壮士断腕了,哪怕是遭来杀头之祸,对此,心中除了敬服,便再无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