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生带着完颜萍驭空而行,晌午时分,渐望人烟,两人到官道安分的用脚走路。
江南的天气,阴雨连绵最是常见,这两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但到了晌午,天上乌云渐增,路旁蚂蚁搬家,空气变得厚重,让人气闷。
完颜萍与萧月生并肩沿着官道向前方的客栈走去,路上行人不多,这里离大胜关不远,是危险之地,很少有人来往。
在空中时,看到客栈并不远,但走在官道上,才觉竟是这般遥远,走了快半个时辰,仍未见着。
完颜萍看了看已经阴下来的天空,对身边的萧月生道:“萧大哥,快要下雨了,我们得走快一些。”
萧月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感应一下四周,没有行人,官道两旁栽满树木,他轻身一纵,踏到一棵高树的树尖,身子随着树枝的晃动而晃动,轻风徐来,说不了的飘逸。
他远眺了一番,飘然落下,对面色微红的完颜萍道:“客栈就是前方,走不几步就到。”
完颜萍刚才被他的丰姿所迷,心跳怦怦加快,听到他的话,慌乱的答应,萧月生看着她羞涩的娇态,心中微醉,走起路来,步子轻飘飘,仿佛踏着棉花行走。
两人静静的行走,果然,没走几步,转过一个路口,在一座小树木旁边,一家客栈座落于此,客栈的矗旗高高斜挂,迎风微展,上面四个字:“大胜客栈”。
完颜萍高兴的笑道:“终于到了,大胜客栈。”
萧月生仔细观察了四周,这间客栈两层屋子,外面打扫的颇为整洁,门的左,是马厮,右是水井,物什摆放得整齐不乱,他看得颇为满意,笑道:“我们进去吧,估计我们得住上一天,我那家仆走起路来极慢的。”
完颜萍答应一声,往里面走去,萧月生随后。
刚一进屋,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人迎了上来,热情的道:“快请快请,两位吃饭还是住店?”这中年人身材矮胖,圆圆的脸,红光满面,看起来就像是开店的。
萧月生看了看他眉开眼笑的脸,笑道:“住店,来两间紧挨的上房。”
“好咧--”他笑得更欢,小跑到柜台,胖胖的身材,跑起来颤悠悠,他从墙上摘下两串钥匙,领着两人上楼,梯口朝南,迈上十多个阶梯,左右皆有五六间房间,到了最右紧挨着的两间。
房间颇为宽敞,家俱还有几件,多人圆桌,雕花大床,挂帘,虽然简单,倒带着几分堂皇之气,萧月生看得很满意。
看完房间,两人下楼到大堂吃饭,大堂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两人,问了掌柜,知道这间客栈现在只有他们两人居住,这地方很少有人来,来的也大多数是官家之人,他们住的是驿站,极少到这里来。
两人在一间靠窗户的位置坐下,萧月生看了看挂在南墙的几个竹简,是菜谱,点了几个菜,荤素相杂,问完颜萍是否可以,完颜萍已将纸窗户推开,一阵阵凉风吹进,很是清爽,闻言只是点头。
此时已经起风,天色开始变暗,乌云压城,掌柜的对里间喊完两人要的菜,出门看了看天,转身对两人道:“这是要下大雨呀。”
他正说着,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雨点开始落了下来,雨点落地声音逐渐密集,倾刻间,天地间充斥着雨点击物的声响。
完颜萍忙把窗户关上,已有雨水沾身,萧月生忙轻挥手,将一股真气笼罩在被雨水打湿之处,她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气息扑在湿衣处,衣服很快就被烘干。
完颜萍向他感激的笑了笑,心中暗笑,萧大哥对内力的运用实在千奇百怪,颇有不务正业之嫌。
天色越幽暗,极像是黄昏时分,老板娘将热腾腾的菜送上,萧月生笑眯眯的看了看这个风韵犹存的老板娘,他已觉这两人武功不俗,却不知为何在此冷僻之地开此客栈,为生计,为避仇?但只要不是黑店,他也懒得过问。
两人开始吃饭,萧月生喜欢吃肉,牛肉鸭舌吃得津津有味,完颜萍则多吃青菜,青椒黄瓜多进入她的小嘴,店外雨声绵绵,店内寂静安宁,老板趴在柜上,无精打采的拨弄着算盘珠,算盘珠碰撞的声音与店外的雨声相合,极为和谐。萧月生看着对面完颜萍文雅的模样,感觉极为温馨详和,仿佛有家的感觉,他忽然想把对面的女人娶进门,做自己的妻子,那将是多么温暖。
完颜萍微低着头默默吃饭,能感觉到萧月生那炙热的目光不时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心中又是羞涩又是甜蜜,嘴里吃些什么根本就不知道,被他目光看到的地方,仿佛被炎炎烈日照射,变得火热。如芙蓉一般的面庞渐渐升起令人心动的红晕,红晕慢慢变大,直至扩散到身根颈项。萧月生能看到她颈下雪白的那一片染上红晕,白里透红,极为诱人。
窗外大雨淋漓,室内幽静无语,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绮旎的气息。
忽然青影一闪,一人从店外钻进了大堂,一袭青袍,自雨中而来,却只有衣脚几处沾水,身形高瘦,表情枯槁,冷冰冰的极为碜人。
萧月生坐的位置正对大堂门口,轻轻瞥了一眼,心中一动:“这身装束与程英极为相似,难道是东邪黄药师?”
掌柜的忙一溜小跑过去,递上手巾,热情的道:“快请快请。”将青袍人领至萧月生他们旁边的桌子。
完颜萍转身好奇的看了一眼,咦了一声,被萧月生竖指于唇止住。
青袍人听到她的声音,往这边看了一眼,仿佛冷电闪过,完颜萍的身子不由的缩了缩。
趁他与掌柜的说话点菜,完颜萍娇躯前倾,头探过来,轻声的道:“萧大哥,我开始还以为他是程姑娘呢。”
萧月生也将头探过去,两人的脸差点碰到一起,完颜萍楚楚动人的玉脸泛起两朵桃花,微微的往后移了移,萧月生当做没看到,轻声道:“他与程姑娘可能颇有渊源,打扮太过相似。”
完颜萍觉得一股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能感觉到萧月生说话喷出的热气,心中怦怦的乱跳,眼神有些迷离的嗯嗯两声。
那青袍客听到了他们的私语,转身问道:“你们二人见过程英?”
萧月生微笑不语,完颜萍答道:“正是,我们与程姑娘是好友。不知前辈与她有何渊源?”
青袍客微抚长须,道:“程英正是小徒。”
萧月生拱了拱,道:“原来是黄前辈驾临,在下萧月生,在此有礼了。”
黄药师抚须的手一停,眼睛一闪,凌厉之极,随即恢复,淡淡的道:“哦,你就是萧月生。我自蓉儿口中听过你的名字,连我那女婿都赞你很是英雄了得。”
萧月生也是淡淡一笑,道:“在下平常之人,只是略通武技罢了,英雄了得愧不敢当。”
黄药师忽然纵声长笑,声音震耳,滚滚不绝,整个客栈仿佛都在颤动,他笑道:“略通武技,好个略通武技,呵呵,我从萧兄弟身上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
萧月生颇为好奇,完颜萍更是好奇,问道:“黄前辈,你看到了谁的影子?”
黄药师看了看完颜萍,又看了看萧月生,眼神带有几分笑意,笑道:“王重阳,萧兄弟的神态与王重阳极为相似。”
萧月生忙道:“黄前辈谬赞,小子何能,不敢与重阳真人相比。”
黄药师摆摆手,道:“你也不必过谦,我黄老邪还不屑于说恭维话,你救了我那芙儿,老夫极为感激,唉,她可是我那蓉儿的心肝肉。”
萧月生想到郭芙,轻轻皱了皱眉,这个郭大小姐,实在是被黄蓉宠坏了。
黄药师看他皱眉,问道:“怎么,萧兄弟有何话说?”
萧月生叹了口气,对黄药师道:“有些话我不便对令媛明言。她对女儿太过宠爱,郭大小姐,唉,我那杨兄弟将有一劫跟她有关。将来不知会如何。”
黄药师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我才不去费心,你那杨兄弟有凶险吗?”
萧月生摇了摇头,道:“凶险已被我破去,但天意难测,我也无法尽知,依郭大小姐的性子,什么祸都能闯得出来,最后必将反噬自身。”
黄药师面色沉了下来,感觉到事情的严重,道:“天意飘渺,不可尽信,萧兄弟真能测知?”
萧月生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小子不才,不敢上窥天意,偶尔能知一鳞半爪。”
黄药师将抚须的手放下,沉声道:“我黄老邪从不信天命!”
“轰”的一声,伴随一道划破天空的闪电,天际一声响雷炸天,完颜萍吓了一跳。
萧月生轻笑一声,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纸窗。湿润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大雨哗哗,随着轻风舞动,仿佛一道水帘悬挂天际。
轻风无定向,不时向窗内吹来,挟带着倾泻而下的雨水,气势汹汹,但到了窗前,仿佛被一股无形的东西挡住,无法进来。黄药师在后面看得微微色变。
萧月生凭窗远眺,负手而立。长长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对于令婿,萧某只有尊敬,非因其武功精深。而是他为国为民的情操。我所见过之人,郭大侠私心最少,不能不令人尊敬。”
黄药师眼神一动,若有所思。当年,郭靖驽钝,他是极为看不上眼的,女儿聪明绝顶,貌美无双,什么样的豪杰俊才找不到,他本希望女儿能找个聪明绝世的佳公子,与自己亦婿亦友,也算圆满。可女儿偏偏喜欢那个傻小子,简直是一朵鲜花插于牛粪,故心中极为不平,对这个女婿也没好气。如今听到萧月生这般说,心中颇为震动。
完颜萍坐在那里,有些痴迷的看着他潇洒的身影,感觉他的一举一动,一抬手一举足,无不赏心悦目。
“令媛竭尽聪明才智用于帮助丈夫,也算令人佩服。故我曾冒天威为他们卜了一卦,略尽微薄之力。”
黄药师颇为好奇,问道:“卦象如何?”
萧月生转过身来,面容平静,道:“令媛即将分娩,将会是龙凤双胞胎,分娩之时,有刀兵之险,颇多波折,而令婿近日将有一大劫,但有人相助,有惊无险。”
黄药师将信将疑,道:“哦,竟能算得如此详尽?”
萧月生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去,道:“在下是用天人感应之术,可窥未来,黄岛主到时自知。”
黄药师点点头,心中仍未尽信,他博学无双,却从未听说过此天人感应之术。
萧月生回身拱了拱手,淡淡道:“在下现居嘉兴南湖观澜山庄,黄岛主有暇,可前去相聚,在下闲来寂寞,极盼朋友相聚。”
黄药师点点头,不语,低头吃饭。大堂人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掌柜的在那里拨动算盘的声音不时响起。
萧月生暗自忖度,这个黄老邪果然不愧东邪之名,确实脾气古怪。于是也不再说话,与完颜萍默默吃饭。
萧月生两人很快吃完饭,对黄药师拱了拱手,完颜萍施了一礼,上楼去了。临上楼前,对趴在柜台上的掌柜大有深意的微微一笑。
两人走后,雨水被风吹着呼呼的从窗户灌进来,马上将人去楼空的桌子打湿,桌上两人用过的碗灌满了雨水。
黄药师看着被雨水打湿的桌子,心中大震,能用内力封住窗户,这份功力有些惊世骇俗,而这一切都是不经意间完成,更是可怖可畏,他自认无法做到如此境地。真气护身,不让雨水沾身,固然已是令人惊叹,但与萧月生刚才相比,差距极大。真气远离身体,就会消散,越远消散得越快,故护身真气大多离身寸远,再远,消耗太快,很难维持。刚才萧月生用真气封住窗口,距离大约一米左右,实在难以相信。
目睹这番情景,黄药师不敢再大意,决定去女儿那里看一看,万一萧月生预言成真,自己能帮上一把,以免抱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