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所言何人?”狱卒问道。
大和尚没有回答,只是边起身边说:“不行,这事必须报与师兄。”
宋江还在狱中等人来救。却是狱中早了一步,就大牢里把宋江匾扎起,又将胶水刷了头发,绾个鹅梨角儿,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驱至青面圣者神案前,水酒洒地辞了神案,漏转身来,搭上利子。
六七个狱卒早把宋江在前,推拥出牢门前来。
宋江大喊:“我不服!不服!死就死了,又怎可为一太监冤死?”
虽说是夜间杀人,但是人数却是不少,看守的何止一二千人,也就信了是童贯所为。
但见:愁云荏苒,怨气氛氲。头上曰色无光,四下悲风乱吼。缨枪对对,数声鼓响丧三魂;棍棒森森,几下锣鸣催七魄。犯由牌高贴,人言此去几时回;白纸花双摇,都道这番难再活。长休饭,嗓内难吞;永别酒,口中怎咽!狰狞刽子仗钢刀,丑恶押牢持法器。皂纛旗下,几多魍魉跟随;十字街头,无限强魂等候。监斩官忙施号令,仵作子准备扛尸。英雄气概霎时休,便是铁人须落泪。
更有差丁说道:“死就死了,怎得临死还尊称他人,莫非以为多呼两声尊称,便可免了这鬼头刀一行?”
却是原来在这时代,太监可是阉人们的尊称,是这一行的总头头。宋江刚才为求活命,以太监相称,一时说差了差子。
差丁又说:“如果真是代太监而死,他倒死得其所。”
只听得宋江面红耳赤,恨不能立时杀了他们。
是人都怕死。临死时,说错这么一二句,也是有可能,更何况只是一个称呼,哪儿有人抓住死者错言,说个不停的。
刽子叫起恶杀都来,将宋江前推后拥,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团团枪棒围住,把宋江面南背北,纳坐下,只等监斩官到来开刀。
虽是代罪杀人,倒是罪行手续一个不少,那众人仰面看那犯由牌上写道:“江州府犯人一名宋江,故吟反诗,妄造妖言,结连梁山泊强寇,通同造反,律斩。犯人一名戴宗,与宋江暗递私书,勾结梁山泊强寇,通同谋叛,律斩……”
正是论罪而死,至于死后头颅顶挂了何人的罪名,就不是死者需要关心的了。
不大会儿功夫,便有宦者而来。
为文官本就是与太监们不对付,为了一宦人夜半开刀,自然没人乐意。不得以这监斩官便由那宦人自己充当。
只见那宦人面色苍白,竟然比宋江还要害怕。看得宋江哈哈大笑。
“你,你笑什么?”颤颤巍巍,声尖音细,分明是宦者音腔。
宋江不理他,只是说道:“头啊头,你跟我宋江一生,没有好吃好喝,临了还得替一没卵子的货代罪,何其无辜!”
“你,你!”那宦人气得不清。“堵上,堵上。”
宋江见有军丁欲用破布塞自己的嘴,更是大声:“我宋江乃天上星主,岂可代你一废人而死?”
“堵上,快堵上。这人疯了!”
自称星主,可不是疯了吗?
这时,突然有军卒不断倒下,再一细看,分明是一群黑衣人从东边而来,身边都掣出尖刀,看着土兵便杀;西边那伙都使枪棒,大发喊声,只顾乱杀将来,一派杀倒土兵狱卒;南边也有一伙人使的扁担,轮起匾担,横七竖八,都打翻了土兵和那看的人;北边一伙人推来车子,都跳下车来,推倒车子,拦住了人。
更有趁乱钻将进来的人,背起宋江就走。
其余的人,也有取出弓箭来射的,也有取出石子来打的,也有取出标枪来标的。
“哥哥,我等来救你来了。”
宋江听着耳熟,吐掉塞嘴布,问道:“来了多少兄弟。”
“哥哥,东边的是晁盖、花荣、黄信、吕方、郭盛;西边是燕顺、刘唐、杜迁;南边是王矮虎、郑天寿、石勇;北边是阮小五、白胜。另有武松、李逵兄弟接应。这一行梁山泊共是十五个头领到来,带领小喽罗一百余人,四下里杀将起来。”
“好,好!”我大难将死,却有这许多兄弟来救,我果是天下星主。
这使使得宋江越发认定了自己的身份。
只见那人丛里那个黑大汉,轮两把板斧,一味地砍将来,晁盖等却不认得,只见他第一个出力,杀人最多。
一边杀人,一边叫背宋江的小喽罗跟着走。
这一番闹腾,禁军的无能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杀人也就杀了,非要弄个十字路口。这倒好,人没杀成,反倒是自己人等死伤无算。
这一下丢人丢到汴京来,禁军哪儿会答应,立即再组军队,随后追赶。
背后花荣、郑天信、吕方、郭盛,四张弓箭,飞蝗般望后射来。那京师禁军竟然无一人敢近前来。
待得梁山众人退走,他们这才从藏身处出来。
这时才有人报,说是那公公为众人踩死了。这一下,他们才觉事态严重,不得不再追。
汴京可谓是大宋的不夜城,夜灯虽上,倒也正是游玩一天的人返回的时辰。
中国人多,到了人流时,四处都是人,好容易逃到十字街口,却有各色人等挡路。
李逵只为救哥哥,不问军官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推倒倾翻的,不计其数。众头领撇了车轮担仗,一行人尽跟了黑大汉,见后面追只将至,也杀上前去。
晁盖立即挺朴刀叫道:“不干百姓事,休只管伤人!”
宋江也非全然无能之辈,见有人站出来,料是为首之人,立即喝令有弓箭者朝其放箭。也是不顾了街上行人的安危。
好一个晁盖,朴刀飞舞,竟无一箭可以近身。
街上这等撕杀,众百姓立即哭天抢地,纷纷躲去。
这一下反倒方便了梁山众人的逃亡。
眼见便到了城门。突然窜出一波人来,宋江正惊魂未定,却叫那人为首一人说:“梁山各位,快从这边走,城门已从我等所控。”
这些人声音陌生,不是熟人,宋江一个都不认出。
莫非是新近上山的?想不到梁山越发兴旺了。这当是神人与我的资本。
想到这,宋江面带微笑,一副从容,正想说一些大哥大的场面话,却听晁盖说:“众家兄弟快走,这京城八十万禁军,可不是你我可挡。”
“晁天王所言甚是。”
立即众人匆匆穿城门而过。
宋江摆好姿势,却为众人一挤,差点儿掉下背去。当时便面有瘟色。
离城走了七八里路,守城门的人这才停下。“晁天王,梁山诸位,你我今曰就是别过。”
“也好!员外好走!”晁盖立即抱拳行礼,“此恩容有后报。”
对方再不搭话,立即掉头行去。
看他们走了,宋江问道:“他们莫非不是我梁山之人?”
“自然不是,只是为我等助拳的义士。”晁盖只言一句,再不多说。
宋江听了,又是不喜。
这时断后之人聚合,问道:“接下来,咱们去何处?”
宋江听了,眼中一亮,立即表现道:“听闻二寨主在汴京为官,不如先去他的府上?”
晁盖说:“不妥,这会连累大人的。”
宋江说:“不怕,大不了同上梁山罢了。”
对宁采臣,宋江现在已无太多谋算之心,他正醉于星主身份,而不自知。正巧宁采臣又有文曲星下凡的传言,他已然把宁采臣作为自己的手下。
一个星主,一个文曲星,想也知道谁听谁的。宁采臣的钱财正好为之所用。
宁采臣上不上梁山,可是大事。
一方面,宁采臣本是梁山之人,甚至比他们还早;但另一方面,宁采臣却是大宋的朝官。
要说不嫉妒一点儿宁采臣,他们自己都不敢说。于内心深处也不无让宁采臣上山,大家地位平等的念头。
只是这念头不太仁义,故才没人提出,只等晁盖决断。
(未完待续)